两个丫鬟自从来了白家,就再也没离开过府邸。如今听到可以出府,春桃与惠香纷纷面露喜色,激动的向李泰缘连连行礼。
目送着二人身影逐渐远去,李泰缘这才伸出手,向月蝉衣道了声:“麻烦您引路。”
跟着月蝉衣踏入灰瓦白墙的高大门楼,李泰缘这才发现,自己还是小瞧了白府。
整个北院的面积比前面三个院子加起来还要大:五间垂花门楼,四面抄手游廊。院中甬路相衔,山石点缀,院子里栽满绿柳槐荫,遮天蔽日,几乎见不到什么阳光。
一路走来,处处可见灵蛇造型的假山石雕,周围的柱子上也刻满了蛇形花纹。
到了北院,李泰缘便感觉一股寒意自脚下直窜头顶,这里完全是按照阴宅的布置建造而成。
虽然院里种满了花草,却看不到任何蚊虫鸟兽。
再加上参天古木环绕着屋檐,院内不见阳光,终日阴冷异常,沉寂中透露着一股死气。
李泰缘实在难以想象,怎么会有活人长期住在这种地方。
月蝉衣带着他沿游廊径直向前,最终停在了一间灰白色瓦墙的黑楼前。
“大小姐的遗体就停放在灵堂之中,此刻正由六名镇女守候。”
月蝉衣推开门,对李泰缘道:“姑爷您请自便,祭拜完大小姐后,沿着游廊到最前面的大厅即可。我去跟族长通报一声。”
“好的,劳驾。”李泰缘向她道了声谢,独自进入了灵堂之中。
屋内很光线昏暗,角落里燃着几盏油灯,大殿正前方立着一尊人身蛇尾的巨大神像。
月蝉衣之前提醒过他,那尊神像名为烛阴,相传是巫族的先祖,也是如今白家世代的守护神。
不得不说,白家的工匠手艺堪称鬼斧神工:烛阴的神像上虽然雕刻了眼睛,却并没有瞳孔。
从正面看过去,它像是一尊静止不动的死寂生灵,洁白如玉的大理石肤质在油灯的映照下闪烁着接近人类皮肤的光泽;就连蛇尾上密密麻麻的鳞片也极具质感。
从进入灵堂以后,一种深邃神秘的氛围顿时笼罩在李泰缘周身。
黑暗中,他总觉得心底隐隐发毛,像是被什么东西窥伺似的。
李泰缘回过头,只感觉那尊无瞳烛阴似乎一直在盯着自己。
他甩开了脑海中的杂念,继续向前走。
屋内香火缭绕,但除此以外,似乎还夹杂着一些腥甜的气味。
在一口巨大的黑色棺木旁,正虔诚的盘坐着六个穿着宽松黑袍的年轻少女。
那些少女的年纪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正值大好青春年华。
然而面前这些镇女给人的感觉像是暮气沉沉的老人。她们或手持骨笛、或吹奏陶角、陶埙,口中念念有词,沉着冥思,似乎在进行凝神祷祝。
走近一看,李泰缘发现,那六名少女暴露在外的皮肤上密密麻麻纹着黑色的咒语。
除此以外,她们面上还清一色蒙着黑布,黑布下方的眼睛部位微微凹陷,竟是连眼珠都被生生剜去了。
在来的路上月蝉衣也跟他解释过,这么做的目的是通过放大镇女肉体上的疼痛,让她们切身感受到圣女的痛苦,以便更好、更专注的进行镇魂仪式。
……这就是镇女的使命与职责吗。
看到那六名少女的惨状,李泰缘不由在心里替惠香感到庆幸,还好她当初没有被选上。
受到冲击之余,李泰缘的内心也生出了许多疑惑:他认为比起那些正统的驱邪手段,白家这种崇尚疼痛、暴虐残酷的仪式更像是邪门歪道。
用这种方式进行镇魂,真的能封印住山中亡魂的怨气吗?
白家的圣女和镇女们一生都活在痛苦之中,尤其是圣女,以血肉之躯承受诅咒侵蚀,从出生到死亡,都只是作为工具在完成自己的任务。
那么在她们死后,真的不会化为怨灵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