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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〇四回 谒老侯亲兵卫讼神助 惊奇特刺客等各归顺(第1页)

且说那歹徒们,手中挥动竹枪将义实围住,吵嚷着要杀死他。这时不料从树丛中出现个大男童,报名叫“犬江亲兵卫仁”,一边喊着住手,突然跑了出来。他的面貌不是生长在足柄山的酒田公时(1),便是在童话中听说的桃太郎,吓得那几个歹徒失魂丧胆,说:“他来做什么?”不觉蹒跚地往后退,即使不然也不敢进攻。但见后边再没敌人,这才一同高声喝道:“小猴崽子,尔胡说些什么?尔也只配打草放牛,驱狗赶兔,竟不要命地冒充勇敢,无缘无故地帮助我等的仇人。等到没了命,可别后悔。快把他杀了。”他们这样吵嚷着,依仗人多,便拈动手中枪,呐喊着不分三七二十一地冲了过去。亲兵卫却毫不惊慌,将身子一闪,挥动木棍将枪拨开。他的勇猛和武艺所向无敌,势不可当,歹徒们节节后退,竹枪被打断,还没顾得拔刀,胳膊、大腿、肩头和腰骨被击中,便趴下起不来了。其中有个歹徒稍有些本领,接连地挥枪进攻,亲兵卫将他的枪接住,“呀!”地大叫一声,猛击一棍,歹徒的枪被打断,然后又回手一棍,击中歹徒的肩头。那歹徒疼痛难忍,惨叫一声险些跌倒,好歹站住脚往树丛中逃去。亲兵卫急忙去追,已不知去向,他冷笑着不再追赶,又回到原处,用腰间准备好的藤蔓,把趴下的那几个歹徒捆好,拴在旁边的松树上,将袒露着的胳膊缩到衣袖内,又把衣襟放下掸掸上边的尘土,来到义实身边,叩头后跪着说:“请恕我冒昧,我的姓名您可能早已有所耳闻。小可是下总市川的船户山林房八之独生子,原名真平,又唤大八的犬江亲兵卫仁。经我的恩神告知,预先知道主君今日有难,所以便先来到这里拜见您。这都是神的安排。君臣见面之日终于到来,幸好仇敌很容易对付,您也安然无恙,这不是很令人高兴么?”他的谈吐不俗,举止动作都有大人气派,实是个颇有希望的后生。

再说义实,不料出现几个歹徒将两个随从射倒,不得不亲自动手防御。正在手握刀把准备拔刀之际,从树后跑出个少年自称是犬江亲兵卫,转瞬间将五个歹徒打得倒的倒、跑的跑,其武艺、胆量和人品都出乎意料,使他既惊且疑。义实目不转睛地看着,危难很快被解除,通过那个少年的报名,这才知道他就是早有耳闻的犬士之一犬江亲兵卫仁,但还没解除疑云,便坐在身旁一棵大树的残株上,皱着眉头在左看右看后说道:“原来你就是妙真的孙子,姓犬江,原叫大八的亲兵卫呀!你生下来就有颗带仁字的宝珠,因此远胜过你父房八,你身上还有块痣可进入犬士之列。这些妙真和照文都曾对我说过,但是听说你被神仙抱走了,不知去向,那是六年前之事,大概是在你四岁的秋天吧?你的体格魁梧,看去好像有十五六岁,而武艺和胆量都是一般少年所不及的。单身对付五个敌寇,生擒了四个、赶跑了一个,实是和汉罕见的神童。而且在此多年罕无人迹、远离尘世的深山里,是谁将你抚养成人的?实令人奇怪,其中定有缘故,能告诉我么?”亲兵卫听了说:“您之怀疑很有道理。如您所知,小可大概是在年仅四岁秋天的七月上旬遭到一个叫舵九郎的歹徒迫害,在生命危急之际,不料得到神女的保佑,那个舵九郎被杀死,我被神女夺走领到这个山上后,就一直住在伏姬公主坟旁的岩洞内。从那一天起公主的神灵就日日夜夜抚养着我。最初我就如同做梦一般,什么也不懂,渐渐长大成人,通过神女的时常教导,不仅知道了我的身世,而且还知道祖母妙真,从那时起她就蒙受君恩,而安然无恙,至今还住在泷田城内。舅父犬田小文吾悌顺以及其他有因果的六位犬士犬冢、犬川、犬山、犬饲、犬阪、犬村等长年在各处流浪,经常遇到危难,他们的一切遭遇和这七位犬士们六年来的经历与消息,神女都随时告诉我,所以我了如指掌,如同站在身旁,无所不知。我的每日三餐和四时衣物,都是靠公主的神通不知从何处弄来的,这样不仅养活了我一个人,而且这些年也养活了一些同住的人,我也得了他们的帮助,所以虽然住在罕无人迹的深山,也并不觉得寂寞。我一年年地长大,如您所见,连我自己都觉得奇怪,竟长了这么大的个子,大概由于神女所给我的都是仙浆奇果的缘故吧?我也说不大清楚,只能说是不可思议的神奇变化。神女的恩德是举不胜举的。习字读书、弯弓骑马击剑,文学武艺无所不教,所以六年的修炼已长了很大本事。此后神女并没有早晚总同我们在岩洞内,有事就来,无事就不见了。今天早晨神女忽然出现,她对小可讲:‘今天在某时前后,我父仅带领两三个随从亲自上山想来看我的坟墓,大概他来到这里时,将出乎意料地遇到仇人侵犯。你要掌握好时机消灭仇敌,与我父见面。’她对其他事情也详细作了吩咐后,赐给小可这把短刀和这件锦缎的衬衣。她说:‘这短剑我生前一直没离过身,它很锐利,你拿着可用以防身。锦缎的衬衣是我昨晚为你缝制的。汝是八犬士之一,今日初次参见我父,穿那件粗麻衣露着肌肤太不雅观了,所以你把它拿着。与你有同样因果的那七个犬士都如同我亲生之子,宿缘很深,所以对哪一个都无不关怀。因此在他们每有危难之际,我都形影不离地予以搭救。然而你特别命苦,从小就失去了双亲,并有九死一生的大难,我怎能不管?所以在危难之际将你救出来带到这里,抚养你五六年,并非只是因为你太可怜。因为你父房八是安房侠士杣木朴平之后,因有杀身取义的侠肠,所以其子才不料得了颗仁字的宝珠而进入犬士之列。人皆受命于天,无论富贵贫贱都有五常八行之心。然而,世之庸人为私欲所迷,除了少数人外,无不终于丧失八行。因此在世之亿万人中,能够身体力行五常八行者并不多,尤其是其中的仁字,连孔子也不轻易许人,这是因为其德可以齐天之故。受之于自然者曰天,于人际者曰仁。你因父亲之侠义而得一个仁字,虽名字叫作仁,但我想汝之德怎么也不会齐天。纵然做不到至仁,也要从今日起尽量不要多杀生,能有忠恕恻隐之心足矣,当然不是学妇人之仁。世之武夫带太刀持弓箭,是为君父防备敌人和保护自己,然而也只是杀抗争之敌,降者不杀,亡者不追,以德服人,则可称之为忠恕,这才不愧有仁字之名。此时我侄儿冠者义通正有危难,被仇人长久囚禁,现仍在馆山城内。因此义成夫妇和我父都很焦急难过,我父此次上山就是为了这个缘故。所以你先将这山上的敌人消灭后,便赶快去馆山降伏那个素藤,救出义通,以解除父亲和义成夫妇之忧,同时也为养育你六年之久的我增光。要说的就是这些。我们此世的缘分已尽,从今就将永别了。汝丝毫不要松懈,切莫忘记我所说的话,好自为之!好自为之!’她这样反复地告诫,对其他人也留下了一些告别的话,便突然躲进降落的祥云之中,立即从眼前消逝,只留下一阵馥郁的芳香和落下些异花,在空中隐约听到音乐之声,峰顶上的白云,也不知何时被风吹得无影无踪。小可当时难舍难离,如同失去母亲一般,也不怕别人看见,顿足捶胸痛哭不已。同住的两个人不住劝解,这才恢复了理智,但怎么也忘不了公主的恩情,这种悲痛心情您是可以想象的。为了替主君扫除敌寇,遵照神女之教导,赶忙来到这里,躲在树后,等待您上山。果然不出神女所料,竟有歹人与主君为仇。虽然生擒了四个,却一时疏忽跑了一个。那时如果追下去,捉住他也并不难,但是遵照神女的教导,既已跑了就不再去追。小可的用心岂只如此,对付那几个歹徒一开始就未动刀,仅用棍棒将其打倒捆了起来,并不想因为他们是敌人便趁怒将他们杀死。那七位犬士多年来在寻找小可的下落,他们一再推辞说八人不聚齐,难以前来参见,所以现仍在他乡流浪,其信义甚是难得。神女已将此事都详细告诉了我。而有关我的情况却未能设法告诉他们,为此已深感内疚。这次又先于他们单独参见,实是个奇怪的安排,但此非人的力量和智慧所能逆转。这皆是由于神女的妥善安排,主君才得以安然无恙,并消灭了贼寇,同时也将我的身世都禀告了主君,真是意外的极大幸运。不久即可将公子救出来,以解除您的忧虑,您请放宽心,就将此事交给小可吧。”他滔滔不绝地讲述了自己的过去,条理清晰,口齿流利,言谈中有忠有义。他才貌双全,从言语中自然流露出豪杰之心,不说便可知道他是武士中的好后生,是八犬士的杰出一员。对这种意想不到之事,义实仔细听着,频频叹息。他一边听着逐渐消除疑虑,心里豁然开朗,笑逐颜开,显得十分欣慰,于是抽出腰间的扇子,“刷”地打开扇着亲兵卫说:“你真是个好后生啊!事情无不出人意料,你的身世也实在太使人惊异了。伏姬是稀世的侠女,死后又如此显灵,功绩卓著是和汉罕见的。你在六年时间里就长了这般大,大概是由于生长在仙境,每日吃神浆奇果之故。是否如此,实使人惊奇。你腰间所带的短刀我认识。那是伏姬直到临终也未离她身边,用以结束了自己生命的东西。所以当时我就把它同公主的身体一齐装进了棺材,如今又能看到它,实是不可思议呀!这些事都是有因缘、有证据的。你身上大概也有块痣吧?因此便可知道你说的并非假话。现在还有何可怀疑的?还有许多想起来的事情,但并非紧要之事,那就以后再说吧。公主确实孝顺,令这八犬士之一,救了我的危难,实深感神力无边。此番使我感到悲痛的是两个随从、艄船贝六郎和小水门目,被敌寇射中要害,忽然丧生,实令人可惜!”他叹息着愀然回头看看那两具尸体。亲兵卫安慰他说:“您的侍从们所受的箭伤因是毒箭,即使不是要害,只要中箭也会断气的。幸好小可身上有神女所授的起死回生的神药,据说能立即见效,不妨试试看!”他说着急忙起身,走到受伤人的身边,仔细看看那两个人的箭伤,那个贝六郎至死手里还紧紧攥着义实的刀。亲兵卫把刀拿过来,掸掸刀上的尘土,捧着呈送给义实。义实接过去插在腰间。于是亲兵卫从挂在腰间的药囊中,急忙拿出几粒神丹,用嘴咬碎,然后拔下受伤人身上的箭,将药涂在伤口上,接着又将他们的牙撬开,将剩下的药送入口中后,捧来泉水给他们送下。他的救人方法很巧妙,将两人一同扶起来,在他们背上各打了三四拳,眼看已经死了的贝六郎和目,药进入他们胃中不大工夫,忽然苏醒,睁开眼睛喘了口气,一时愕然不知是怎么回事。过了一会儿气力恢复,有了知觉,但一点儿也不觉得疼痛。二人一同吃惊地看到主君安然无恙,又看了看亲兵卫和俘虏的歹徒们,连自己都不敢相信,既高兴而又惊慌地凑到主君身边,一同奏道:“臣等方才被敌人射倒,便不省人事,然而却不知为何经耳传心,知道这位少年就是早有耳闻的八犬士之一的犬江君,他在主君遇难之前就来到这里,生擒了那四个歹徒;同时也知道公主曾显灵救了他,这些年在这里将他养大成人,对这个和汉古今前所未有的奇谈,也都完全听到了,现在还记得。在此期间可能是犬江君救了我们,使我等苏醒,箭伤也很快就好了,已经完全能行动自如。得到犬江的帮助,大概是由于伏姬公主的神力。实是难得的奇遇大幸,臣等不胜惶恐。”义实听了他们的禀奏说道:“原来汝等身被击倒而心神并未离去,因而知道了所有的一切,这也是奇事。还有那箭伤的立即痊愈,都是伏姬曾授予这个亲兵卫的神药的效验。日前义通的随从们许多人受箭石之伤,已一度丧生,后来被送还稻村城,得到苏生的奇迹,也是神仙之帮助。然而若没有亲兵卫的救护,汝等怎能活过来,还不赶快道谢!”目和贝六郎听了,一同向亲兵卫叩头称谢后,接着说:“我们即使同被射死也不足惜,如果老侯爷有点儿好歹,则将遗恨终生。由于您的帮助,使我君臣安然无恙,实属万幸。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深深感谢您救命的洪恩。”亲兵卫听了赶忙说:“就无须说这些客套话了。我何功之有?都是由于君侯的洪福,才得到了神女的冥助。方才只顾禀奏主君,尚未审问那几个歹徒。他们想必是素藤从馆山城内派来的刺客吧?”目和贝六郎听了点头说:“没错儿,就把审问之事交给我们俩吧。”他们说着一同起身,折了树枝做拷打的鞭子,走过去就待责打那几个被捆着的歹徒。歹徒们吓得跪着齐声说:“大人请慢动手,您不打我们也说。正如你们已经猜到的那样,我等虽是素藤的一伙儿,但也不是没有来历的。请听我等禀告。”他们这样叫嚷着,义实听了说:“那么就先不要打他们,让他们慢慢讲完。”目和贝六郎听了答应一声“是”,便立在义实的左右。

当时那几个歹徒中的两个似乎是他们的头儿,一个率先陈述道:“在下原是上总国的一郡之主、安西三郎大夫景连的侄孙,名叫安西出来介景次。”他报名后另一个说:“在下是当年被老侯爷消灭的麻吕小五郎信时的同族,名叫麻吕复五郎重时。在景连和信时灭亡时,我等因父母病死而成了孤儿,便由亲戚悄悄带来上总,在夷灊的普善村落了户,过着一般百姓的生活。自蟆田权头素藤当了馆山城主后,听说让安房四郡的旧领主,神余、麻吕、安西的子孙出来,对他们予以录用,所以我们俩就与神余的子孙一同去馆山,说明来历呈上家谱,请求收作家臣。素藤很高兴地接见了我们,留我们在城内做了家臣,待遇也非同一般,以宾客的礼遇待之,月俸和其他东西都给得很多,我们便一心侍奉他,想办法报答这个恩义。可是素藤逐渐地耽于酒色,虐待百姓,极尽奢侈,对我等也不管不顾,减禄降级,如奴仆一般地驱使。我们虽然感到很后悔,但也没有其他靠山,也就只好暂且留在那里。这时素藤突然想谋反,原因是他想娶国主之女滨路公主为妻,由于这个愿望未能实现,便怀恨国主,从去年就时刻不停地施展奸计,终于把义通公子抓住,与国主的大军对阵,至今还未分胜负,这是世人皆知之事,现在就不必细说了。素藤前些天将我等找到密室小声对我等说:‘汝等如能去泷田狙击义实的话,乘敌之危则不难杀死义成。那时房总两国则都将归我所有。这次汝等如能立了大功,我就准备将安房四郡,各分给汝等一郡做领主,汝等看如何?’他如此恳切相托,我等很高兴,做好准备当夜就偷偷出城来到此国。我等一伙儿仅五个人,从本月初就在泷田城下徘徊,想潜入城内,但因四门都有城兵把守不得进城。听说老侯爷今日天未明去大山寺参拜,我等都很高兴,以为这次总算得机会了,于是便做好准备,跟在后面想进行狙击,但虽是微行却跟了五六十个随从,不易下手。正在为难之际,本来多年来这里的溪水很深,已久绝人迹,而近日却突然溪水暴落,老侯爷听说可以涉渡,便要立即上山去看亡女伏姬之墓。我等听到随从们大声说话的声音,便精神振奋地抄小路,赶快登到山顶,埋伏在那边的树荫下,悄悄地用毒箭将那两个随从射倒,也想用箭将老侯爷射倒,以免他跑掉,可是拉了两张弓,弓弦都忽然断了,不能再用。虽然是十分奇怪的事,但不得已就拿着竹枪将老侯爷围住,正要准备进攻时,不料侯爷有人帮助,将我等四人生擒,另一个抵挡不住好歹逃跑了,但却因疼痛难忍,跑了不远就倒下了。这个少年实令人害怕,不仅他的膂力和武艺是亿万人所不及的,而且又多年受到神女的冥助,在这深山里长大成人,我等从旁听到这些美谈奇迹,痛悟前非,愧悔莫及。如今虽是浇薄之世,但亦有神灵保佑,然而若无老侯爷贤明仁义的大德,怎能转祸为福,逢凶化吉呢?昔日景连和信时的灭亡,是由于嫉贤妒能施行奸计、欲取不义之利的缘故。老侯爷何罪之有?是我等不谙事理,一意为仇。不但不请求恩赦,反而乞求奸贼素藤收容,成了他的同伙,为他刺杀老侯爷,颇似助殷纣而击周武。今已改变邪念,只求去污从清。然而身有重罪,即使得不到饶恕,能死于仁君之手也于愿足矣。苍天在上,以上所说的无半点虚言,望侯爷谅察。”两个人轮着如实招供,悔恨万端。亲兵卫听了对义实禀奏道:“老侯爷已经听到了吧。他们先用毒箭射倒了您的侍从,可是在侵犯侯爷时没用弓箭而是提枪进攻,当时实不明白这究竟是为何?原来是神女的保佑,而使他们弓折弦断。但还有一不解之处,安西和麻吕的余党可能是因怨恨侯爷才行刺,而神余是因逆臣定包的弑君才家败人亡的,主公举义师讨伐定包,应该说是有德,不知他们为何却要恩将仇报?我想问问是何道理。”被俘的另两个歹徒齐声说:“犬江君!请您详细听听我们的身世和来意吧,定能解除您的怀疑,望您垂怜。”其中的一个先开口道:“在下是神余长狭介光弘的近侍、天津兵内明时的弟弟,名叫天津九三四郎员明。当年此地的侠士杣木朴平和洲崎无垢三合谋,想杀死山下定包,反而中了那个逆臣的奸计,在他们侵犯光弘主君时,家兄天津兵内与朴平和无垢三等交战,终于死在那里。在此之前,我姐姐虽侍奉光弘主君,但不是玉梓那样的人。在光弘被杀害时,她已怀了主君的骨血五个月,定包侵占了长狭郡后,听说我姐姐怀着光弘的骨血,他便告诉淫妇玉梓想将她毒死,幸而事先听到消息,在下伴随姐姐悄悄跑到上总,躲在苏苏利村的亲戚家。过了几个月我姐姐生了个男孩儿。他是故主的一条根苗,无论如何也得将他抚养成人,可是姐姐得了瘟疫竟成了黄泉之客。这时恰好山下定包被里见的义兵伐灭,同时听说麻吕和安西也被消灭了,然而我已无家可归。虽想去安房或上总以求成为里见家的人,但未听到下令寻找神余的子孙继承他家的基业,因此怀恨在心。虽想出面申诉,但又有些顾虑,便在这磨难重重的世间,把他当作自己之子养育着。可是这个孩子体弱多病,而且性情也与一般人不同,到了十五六岁还不辨菽麦。不仅如此,还患有风湿病,腿脚瘫软,一年三百六十天离不开枕头,连拿笔杆儿的力气都没有。虽然感到他很可怜,但针灸吃药,祈祷跳神,都毫无效验,生来命里如此有何办法?因为他是隐匿身世之人,便将神余的姓氏改为我的姓,名字叫上甘理墨之介弘世,等待机缘的到来。不料应蟆田素藤之召,这几年我们主仆便在馆山城内被收做素藤的家臣,与安西、麻吕等受到同等待遇。后来素藤狂妄自大,不把我等看在眼里。弘世因为痴呆有病,月俸年年被削减,未按规定给足,连糊口都不够;在下则日益被残酷驱使,如牛似马。然而这次却接受了素藤的密令,与这三四个人一同想杀死侯爷,这都是因为恨您没有为神余立后。素藤许诺如果事成,可以得到神余的旧领地长狭和平郡,我被这件事迷住了心窍,想为暴虐奸诈的蟆田狙击贤明德义的良将。现已悔悟前非知道有罪,后悔没有同麻吕、安西等商议便同意了这件事。我即使被斩首,也望您怜悯弘世主公,赏给他一点俸禄,让他继承神余的香烟,这样也就不枉在下多年来的一片孤忠,虽死犹荣,可瞑目于九泉了,这是在下的一点请求。另外这个人是我的同伙,侠客荒矶南弥六的义子,椿村的坠八。”坠八听了跪着陈述说:“小可并未受蟆田将军之恩,自然对国主老侯爷也无恨。我的义父南弥六是昔日曾与杣木朴平一起,想杀死定包而误杀了光弘主公的洲崎无垢三的外孙。其外祖父无垢三当时被杀死,那时他尚年幼,逃至上总的夷灊据说已有多年。义父南弥六有不亚于其外祖父的侠肠豪气。他对无垢三误杀光弘主君深以为耻,无日不在想,如果神余的亲人还在的话,无论如何也助他一臂之力,以便为外祖父雪耻。为此从师学到了击剑、拳法和摔跤等各种武功。他的膂力也胜过常人,村民都尊敬他,称之为村里的豪侠。他听说光弘主公还有后人,十分高兴,于是便与这位天津九三四郎交往得非常密切。所以也参与了这次密谋,带小可同来与他们三个人想共同杀死侯爷。但是敌不过这位年轻人的武艺,好歹逃脱了性命。倘他没漏网在此被擒,就会同样领悟到上述的奇迹,也许会得到自新之路。逃走并非幸运,而是他的不幸。”他们都如实地招供了。义实听到他们的口供一致,不胜嗟叹,仔细看看那几个被俘之人说:“喂,那个叫天津员明的,汝震惊于神力怪异,才后悔陈辞,不也是为时过晚了么?汝之亡君长狭介光弘有后,为何不早赴泷田禀报?对弘世之事义实不仅不知,而且当时连金碗八郎也不知其子之事,便什么也没说就离开人世了。因为义实没有去找便怀恨在心也未免太愚蠢了,但汝之孤忠是可悯的。还有那个叫景次和重时的也是这样。当时并非义实去讨伐麻吕和安西,而是信时被景连出卖终于自取灭亡的。另外景连嫉义实之功,施奸计想攻灭我,不得已才与之交锋而取得胜利。因此他们的灭亡都是自作自受,能怨恨谁呢?然而麻吕和安西之同族,如肯谢罪投降,我岂能固执地降罪给他们?汝本应识时务,为旧家立后,做我的家臣,可是竟远逃躲藏,反而做了恶人素藤的家臣,这也是由于不知好坏人之故。还有那南弥六和坠八等,汝等本是市井之侠客,虽说有志气,但不明是非竟如同愚昧的醉人。不管怎样,继绝兴废乃古圣王之道,开国之主的善政。汝等所说的如非假话,则待我向安房将军〔指义成〕为汝等讲情,尽量答应你等的请求。但是汝等说的尚毫无证据,他日还要询问,那时再定赏罚。须先知晓此意。”大家听了稽首不迭,喜形于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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