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术眯眼笑着看着哥哥,不停地点头,他进门时特意回头,“外头冷,早点进屋来。”
她捧起双手向着嘴边,重重呵了几口暖气,交叠着轻轻摩擦起来。雪花就在这时不期然地降临,一瓣,两瓣,三瓣……越来越多,轻轻飘落在地上,飘过她眼前,落到她的发梢和纤长的睫毛上。玉术抬头望着红彤彤的天空,凝视着漫天洁白的飞雪,水滴朦胧了双眼,顺着眼角滑下。
就到冬天了,离开他原来已经有这么长时间。
玉术进屋时,身上附了薄薄的一层积雪,娘亲坐在床边,爹爹蹲在地上,握着她的脚泡在热水里,双手揉搓着。玉术回来时才知道,离开的这些年里,娘亲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好在爹爹总能细心照顾着,也无半句怨言。他们期盼着哥哥能早日娶老婆,玉术能平安归家,现在,她终于回来了。
“爹,娘。”玉术朝屋里轻唤了声,“哥哥呢?”
娘亲削瘦的脸上微微泛起光亮,她笑着探头看向玉术,“在柴房给你炖鸡汤呢。”
“老婆子,别乱动,水都溅裤子上了。”
玉术听着,眼眶再次湿润,以前的冬天,师父也总会熬上一大桶的药水给她泡澡驱寒,现在有了孩子,似乎不用泡澡,她也没往年那般怕寒。
哥哥将鸡汤端给她,香味浓厚,他看着玉术的肚子不觉叹息,“玉术,你说的那男人究竟要什么时候才来陪你?”
玉术喝下最后一口时呛着了,咳得双眼泛红,连眼泪都出来了,她的指关节泛白,捏着那只鸡汤碗,“他还在忙生意,忙完就会来了吧。”起初,她便是这么和家里人说的。
“究竟是生意重要还是你和孩子更重要?”哥哥有些气不过,“这样的男人除了能给你钱,还能为你做什么?”
“没有钱,他就养不活我们。”玉术的眼泪掉得更凶,就是不肯哭出声。
“过了这个冬天,他要是再不来,我便再也不准他进这个门!”
结果,冬天真的步步离去,他仍旧没有来。
屋外的那几棵梅树当真被玉术栽活了,枝头上开出三两朵红梅来,煞是好看。
奇怪的是,春季伊始,柳枝吐出新芽时,那原本该是枯萎的红梅树上,长出两朵绿梅来。而且,这绿梅花期惊人地长,已经开出半月有余,依旧娇艳如初,没有半点衰落的迹象。大家纷纷议论这是不祥之兆,一致认为应该砍去这几棵怪异的梅树,玉术却坚持不肯。后来村里经过一个自称是算命的人,闻讯来到玉术家门前特意看这绿梅,看完之后连叹,这乃少见的天降祥瑞。自此以后,没有人再敢提砍去这树的话。
玉术憨笑,算命先生的话不知是真是假,她倒不在乎,能救这树便是件高兴的事儿。
孩子快七个月了,玉术的肚子已经大的如球,再也瞒不过邻居们,便只能大方承认自己已经嫁过人了。
春天的阳光大好,玉术整个冬天都没能出去活动,现在肚子大了,更不能随意外出。哥哥怕她在家憋得慌,外出做农活时也会经常带上她,把她放到田埂上歇息。
玉术翘着脚丫在田埂上晃悠,悠闲地哼着小曲儿,四处张望着埋头插秧的村民,时不时给大家送水,大家怕累着她,也就很少和她讨水喝。
玉术家有三块池塘连在一起,被哥哥挖通成了一块鱼塘,里面放入了许多鱼苗,而那鱼塘里前几天刚好放了新水进去。哥哥插秧之余抬头扫视了下鱼塘,突然惊呼了句:“姑娘危险!”
玉术赶忙回头,那塘边站了位白衣女子,那衣服白得刺痛了玉术的双眼,她站的位置,正是下雨时塌过的泥地,那块狭窄的地还来不及修补,此刻却站了人在上面,而且,那姑娘似乎还在上面歪歪斜斜地走着,玩的不亦乐乎。玉术知道那水有多深,立即爬起跟着站了起来。
“瑶儿!”玉术靠近那姑娘时,侧面却传来一句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瑶儿,你快些下来。”
邻居(二更)
那白衣女子看着玉术咧嘴而笑,身子往右一倾,重心立刻倾斜往池塘掉去。惊险之余,玉术清楚多的看见那女子脸上的顽皮,那双眼竟与自己有几分相似,如此熟悉。
就在白衣女子落水的前一刻,玉术身侧的白影飞身闪过,轻轻掠过水面,将那女子抱住,停在岸上,白衣交叠,阳光下无比刺眼。玉术将头撇过,不去看他们,重新望着田地里一脸吃惊的哥哥。她手抚着高翘起的大肚子,声音淡淡,“哥,他们没事,不用管了。”
玉术哥哥仍是几分惊异地看着那对男女,很久之后才问:“这人,不就是当初把你带走的人吗?”
玉术点头,很是淡定,“不是很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