刎颈自杀,其实是很常见的自杀方式,但因为出血量大,刀口血腥,所以会被人认为很残忍。
这种案子,通常来说,是最容易引起死者家属争议的,对仵作验尸水平的要求,也就更高。
“在砍断颈部两侧之后,会有一个往外喷血的过程,需要一点时间,人才会丧失意识。在这个过程中,怀着必死信念的人,有足够的时候,再去补上几刀。”
“况且,最为关键的一点,是人在情绪激动的情况下,基本上是不太能感觉到疼痛的。”
“和一般人的想象有所不同,刀数越多,越好判断死亡方式。死亡方式越复杂,越繁琐,越能说明是自杀。”
“穆洪文的致死伤,集中在颈部。”叶缺蹲下身,指出伤口的具体所在地,说道,“我们能够很清晰的看到,其刀痕平行、密集,这说明穆洪文是在固定体位下,被连续砍伤,以致死亡的。”
“那么,怎么才能在固定体位下行凶呢?其一,死者当时处于昏迷状态,被割颈;其二,死者被约束、控制,没有抵抗和逃避的能力;其三,就是死者自己形成的,也就是我们通常所说的自杀。”
虽然当着穆洪毅的面,堂而皇之的谈论穆洪文的死亡原因和死亡方式,显得极其不人道,但不得不说,有些时候,只有这种简单粗暴的方式,方能打消众人的疑虑。
“首先,我们可以看到,穆洪文的身上,并没有出现抵御伤,手腕及脚腕处,也没有发现明显捆绑束缚以及挣扎的迹象。”
“其次,穆洪文的颈部,有一个大的创口,从创角的试切创来看,是切割、砍击了多次形成的。”
“哦,试切创是创口一角的拖刀痕,一般是死者在自杀的时候试探性的损伤,基本出现在自杀案中。”
“据此,我可以肯定,穆洪文是死于自杀,而非死于他人之手。”叶缺斩钉截铁的总结道。
“那不对啊。”姚木惊呼道,“如果按照你说的,穆洪文是死于自杀,那好端端的,凶手没事干,闲得无聊,把尸体给切成六块,又有什么意义?”
“确实,姚大人的话,讲得稍微粗糙了些,但道理还是对的。”既不在刑部任职,又无意再入朝堂,叶缺说起来,便略略放肆了些。
“凶手分尸的目的,主要在于为搬运和藏匿尸体便利。”叶缺说到这里,不免用眼角的余光,淡淡扫过一旁站着的穆洪毅,直看得他心头发慌,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一步。
“可本案中,全无凶手一说,也并没有抛弃藏匿尸体的打算,因为我们能够清楚的看到,‘凶手’将全部的尸块,送到了穆洪文的家中。”石安楠补充说道。
“是的,没错,这是不符合基本逻辑的,也是本案最大的疑点。”叶缺沉声说道。
叶缺的话,说得很是含蓄,但明眼人都知道,他分明是在隐晦的表示,分尸的人,就是穆洪文的家人,而非所谓的凶手。
“我招,我都招。”重压之下,穆洪毅好不容易构建起来的心理防线,被彻底击垮,只见他匍匐在地,泣不成声的说道,“是我分尸的,也是我把尸块装进箱子里的,都是我做的,和我的家人,没有半点干系。”
“有没有干系,自有大秦律法处置。”姚木居高临下的说道。
“是是。”穆洪毅一迭声的说道。
原来,彭才英的尸体被发现后,穆洪文便“若无其事”的回到了家中,和家人一同吃了最后一顿午饭,继而将自己反锁在了房中。
“母亲虽然觉得弟弟的行为举止,有些怪异,但也觉得正常,毕竟发生了那样糟糕的事情,情绪肯定是会受到影响的。母亲只叮嘱我不要将弟弟回来的消息,泄露出去,说是怕被人知道了,弟弟可能会被人抓走,就再也回不来了。”
“弟弟自幼沉默寡言,性格内向,不爱与人说话,我当时只知道弟弟卷入了一起案子中,却从来不觉得,他会是真正的杀人凶手。”
“等到了傍晚时分,我见弟弟久未外出,而房中似乎已经有很久,没有声音传出来,所以便破门而入,就发现弟弟死了。”
“然后,然后我就觉得,如果大家知道,弟弟是自杀的,肯定会认为他就是残害同窗的凶手。”穆洪毅说到此处,已然没有办法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只得断断续续的说道,“所以我想,只要让别人觉得他是被人杀害的,就像彭才英那样,才能保住弟弟的名声。”
“大人,弟弟不是凶手,弟弟真的不是凶手。”穆洪毅膝行几步,跪到石安楠面前,磕头求饶道,“大人,求求你,帮帮我吧,我弟弟是不会杀人的,他一定是被人冤枉的。”
“冤枉?”石安楠不耐烦的打断了穆洪毅的话,语意凉薄的说道,“若非凶手,他怎么会那么巧,刚刚好,不早不晚的出现在后厨?又如何会畏罪自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