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活着,只要你离开京城,保证不再过问当年的事情,我确信,你可以长长久久的活下去。”陛下略显急促的说道,“楚青澜,这些年,我杀的人,已经足够多了,若非必要,我不想再添杀孽了。”
“父皇,你明知我不可能答应你。”
“他们是在利用你,你知不知道?”陛下歇斯底里的怒斥道,“否则,你以为,他们为何能安然无恙的活到现在?”
“那又如何?”楚青澜耸了耸肩,漠然反问道,“总好过你想杀我。”
“你要相信,那真的只是一个意外。”陛下语调低沉的辩解道,“如果我当真想要杀你,你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年了。”
“父皇。”楚青澜沉默的听陛下说完,突然低声问道,“父皇先前,不是还想要除掉我吗?”
“你想要什么?”
此时此刻,陛下分明坐在勤政殿的最明亮处,而楚青澜则在暗处,但从外面看,却像是两个人颠倒过来了那样。
“我要梅长歌活着。”楚青澜想了想,慢慢的提出了自己的条件。
陛下仔仔细细的端详着他的神情,想从他的神情中,找出一点什么东西来,可惜没有,他的眼神明净清澈,平静一如林间清泉。
“此事不难。”陛下转开自己的眼睛,用一贯冰冷的嗓音说道,“但我为什么要相信你们?这世上,最牢靠可信的,终究还是死人的嘴巴。”
“父皇,她是我的软肋,任何时候,她活着,都比死了有用。”楚青澜犹豫了一下,似乎是在考量,如此自曝其短,是不是太过草率。不过转念一想,这恐怕已是京中人尽皆知的事情,自然也谈不上是什么秘密了。
陛下默然望着他许久,才说道,“你怎知我不会杀你?”
楚青澜听着他的话,想到隐约窥见的一角真相,只觉得毛骨悚然,浑身不寒而栗,但抬头看见陛下神情沉静而狠戾,那只按在扶手上的右手,仿佛凝固了一般,一动不动。
“你大概忘记了一件事情,只要我想杀你,随时都可以。”陛下淡淡的说道,“清河卢氏的五百黑骑兵,虽然强悍,但好在人数不多,仅凭他们,恐怕难以突破禁军的第一道防线。”
“况且,任何时候,扶保皇权,本身就是大义。”陛下站起身,言之凿凿的说道。
“那大秦呢?你是不是也不想要了?”
“你知道我向来不是很在意这些。”陛下摇头叹息道,“原来你竟是这样威胁人的,难怪和我斗了这么多年,到现在,还是一事无成。”
“没有国,哪里来的大秦帝君?”楚青澜冷冷的嘲讽道,“既然你口口声声的说不在意,又何必为了保住一个秘密,杀了那么多人。”
陛下和楚青澜相视一眼,都看到彼此眼中的复杂神情,却不知该如何化解这场父子间的危机。
“大秦,是你们世族的大秦,不是我的。”陛下异常简短的总结道,“真要将它毁去,还不知最后心疼的是谁呢。”
“你是在和我赌气吗?”楚青澜唇角微微上扬,笑眯眯的问道。
“我没有。”陛下的声音略带沙哑,低沉而舒缓,像极了一个天性顽皮的孩子。
楚青澜点头,轻轻叹了一口气,拖长了声音,慢慢说道,“那你想知道,先皇的死因吗?”
“你说什么?”
谈话进行到这里,楚青澜哪能不明白,倘若今日他们父子之间,不能向对方亮明自己的底牌,那么谈判始终将会流于表面,不会有任何的进展。
可喜可贺,楚青澜终于在陛下平静无波的脸上,看到了一丝丝的裂痕。
“你到底知道什么?”陛下亟不可待的追问道,竟是一点也按捺不住自己的性子。
“雍和十二年,五王叛乱,先皇率众出逃,不日叛军攻陷京城,世族及寒门子弟,皆死伤无数。”楚青澜感慨道,“只可惜,抢先离开京都,置天下人于不顾的先皇,并没有如愿以偿的指挥军队,迅速展开反攻,反而死在了离京都不过日车程的官道上。”
“当然,这么多年,对外统一的口径,一直是说,先皇死于叛军之手。”楚青澜沉吟片刻,又道,“啊,不对,更确切的说,是当日叛军围住了先皇的马车,先皇为了保住皇家威严无损,不得已,刎颈自戕。”
“这有什么问题?”陛下怔怔出了一会儿神,方道,“叛军穷凶极恶,能做出这般惨无人道,灭绝人性的事情来,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
“是啊,唯一的问题是”楚青澜笑得神秘,“这支攻陷京都的所谓叛军,其实是受先皇严密掌控的禁军。”
“这样一来,是不是便很有趣了。”楚青澜非常自然的说道,“父皇知道,当年我们陇西李氏,在军中是很有声望的,这样的事情,只要稍微查一查,自然能够顺藤摸瓜的,查到幕后指使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