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家洲(二)
那贾似道回到府中后,心中一万个没奈何,越想越怕,竟然一连几日茶饭不思,既不上朝,更是不见准备出征事宜,惹得谢太后大怒,不时遣人催促,贾师宪便以身体不适为由一拖再拖。
几日后,陈宜中前来拜访,说是“探病”,贾似道将他请到半闲堂中,又命叶氏亲自端上茶果糕点。
似道道:“此季正值严寒,无甚好茶,休要见怪。”
宜中道:“太师客气了。”一双阴沉的眸子却暗暗盯着叶氏,其中竟也闪出些许异彩。
那叶氏今日只是薄施粉黛,穿着一席白色棉服,甚是素雅,眼波流转之间又透着点点哀怨,实在别有一番风情。
陈宜中平日以正儒自居,就算见到美貌女子也并不多看一眼,然而却不知怎的,竟常为叶氏魂不守舍,只是叶氏乃贾太师宠妾,宜中便有天大胆子,也不敢怎样,只是偶然相见之时,格外般留意。
似道见陈宜中与叶氏眉目留情,心中妒火升腾,便忽然干咳一声,叹道:“老夫近日身子越发不适,却因战事聚集,无法懈怠,现在想来,倒真有些羡慕江万里了。”
宜中忙道:“太师老当益壮,虽廉颇、冯唐不能及也。昔日姜尚百岁高龄,尚能披坚执锐,辅佐文武二王成就八百年大业,太师才略不下此公,况且驱逐胡奴鞑虏,本为天下正道,定能马到功成。”
似道听完宜中这番话,心中也有些是飘飘然,登时舒坦不少,便道:“与权,你说这一仗真能得胜么?”
宜中道:“元军虽号称强势,当年那蒙哥虏酋还不是死在我钓鱼城下,忽必烈又曾为太师败于鄂州,后来连攻个襄樊都徒费六载工夫,可见其军名不副实,虚有其表罢了。”
似道吞口茶,略一沉吟道:“话虽如此,可那刘整原本为我大宋宿将,深知我朝虚实底细,当日北虏侵攻襄汉,便是此贼所谋,老夫所患者,多及于此。”
宜中道:“刘整反复小人耳,不见得真有什么谋略,不过在我朝日久,知晓些山川形势罢了,太师既率举国之兵,又何妨与他一战,到时便可叫他知道厉害。”
似道点点头,不再言及此事,当下二人便叙谈些朝政施行,家常闲话,未几,陈宜中便请辞回府。
宜中一走,似道脸色顿时阴沉下来,冷冷对叶氏道:“汝既不甘寂寞,老夫便将汝送与陈宜中好了。”
叶氏一听大惊,立时哭的如梨花带雨一般,凄然道:“自太师将妾身接来府中,已近十载,妾身向来深感厚恩,又几时做出一件有损妇道之事来?太师竟不知在哪里听了些闲话,却来将妾身这般羞辱。”
似道怒道:“你这贱人还敢抵赖!老夫问你,你平日不是最喜爱梳妆打扮么,为何今日陈宜中一来,竟穿的这般清素,分明是投其所好,刻意为之。”
叶氏被贾太师说破心事,没奈何便放声大哭起来,口中不住道:“太师如此蔑侮妾身,妾身也不想活了,定然是妙静、妙春这两个贼尼见太师平日对我宠爱有加,却来做此教当。”
那叶氏珠泪一落,倒是更显妩媚,贾似道一望之下,怜惜之情顿生,声气亦小了许多,道:“没有便好,老夫方才也不过有些情急罢了,倒不干妙静、妙春她们的事,其实汝也知道,老夫一向对你爱惜甚紧。”说罢便伸手要搂,叶氏噘着殷桃小口,一扭腰轻轻闪开,一脸委屈情状,抽泣着进后堂去了。
似道正待要追去,却忽见翁应龙兴高采烈,正往堂上奔来,口中不断叫道:“恭喜太师,贺喜太师。”
似道一脸疑惑,道:“何喜之有?”
“太师,那刘整奸贼前几日已死了。”翁应龙说话时,兀自上气不接下气。
“当真!”
“千真万确,元营中已然发丧,消息刚至临安,小人便马上前来通报太师。”
似道哈哈大笑,高声道:“此贼死得好,死得好啊,如此一来,老夫无忧矣。”
当下似道重赏翁应龙,又命在府中大开筵席,邀得一般狐朋狗党夜观歌舞,斗促织,忙的不亦乐乎。
次日,似道命廖莹中代笔上疏,自言疾恙已愈,又开始调集各路水陆军马。不久,已得精兵十三万,浩浩荡荡,直往芜湖一带而去,欲与淮西安抚制置使夏贵汇合一处。
便在似道出师前几日,忽有消息传来,却是知安庆府范文虎已降于伯颜了,这一下朝野大哗,谁人都知道范文虎乃贾太师爱将,当年襄樊失陷时贪生怕死,屡失战机,又是靠着似道的偏袒庇护免罪,并举荐他留守安庆重镇,方才有了今日之事。
一时之间,群情激奋,京师中便有许多太学生联名上疏,请治似道之罪,谢太后心中虽怒,此时却正要仰仗似道,是以压着这些奏折并未处置。
似道闻讯又惊又怒,骂道:“范文虎这个奸贼,枉本太师对他如此器重,竟然如此背恩负义,且看我在阵前将他碎尸万段。”边说便掳了掳袖子,底下人见状无不窃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