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礼堂里依旧一溜排开五张墨绿的乒乓桌。但桌上没有拖着弧形飞来跳去的乒乓球,桌边没有活跃蹦达的身影,显得有点冷清。
黄教练已经病了很长时间,最近越来越弱,已经不上体育课了,但乒乓训练他还来,拿着一迭球板和一筒球,准时出现在大礼堂,把板和球分发给大家,就坐在一旁看着学生练。大家猜想,终有一天,黄教练会坚持不住。但这一天真的到来时,大家有些伤感,都没怎么说话。
没有球板,没有球,没有人管着,没有人喂球,大家有些不知所措。
过了一会,点点建议:我们打比赛吧。谁输谁下。
大家同意了。点点带着板和球,另外也有个同学带着板,可以凑成一桌。
过了一会,成老师溜达进来了,东看看,西看看。学校的老师星期天要轮着值班,值班老师常进大礼堂,有时还会和球队队员们一起玩。谁都没在意进来的老师是谁,只有点点站起来,问了声好。见到班主任,她总有些拘谨。
成老师问:你怎么不练?
点点:今天球板少。我们打比赛。
成老师点点头,“哦”一声。他没有离开的意思,一边看同学打球,一边走到一张空球桌旁,一跃,坐到桌上,说:算我一个。我和你们比比。
有队员说:我们怎么能和你比?
成老师:你们怎么不能和我比?校队?了不起?
队员:不,你是老师,我们是学生。
成老师:我教语文的,我又没让你们和我比写字,比作文。我就不信,你们没赢过老师。
队员们笑了。有胆大的说:哈,老师是我们的手下败将。
确实,值班的老师到这儿来和这些学生玩上几盘,输多赢少。礼堂里的气氛总算有点活跃了。
可成老师不一样,他往球台前一站,人高胳膊长,双腿微微趴开,点点一下子就想起一句成语: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看着他打球时也没怎么用力抽杀,但对手人人都无招架之力。轮到点点上阵,起先的比分咬得很紧,交替上升。换发球两三次之间后,形势急转直下。成老师不像黄老师,球的落点都在相同的地方,队员能稳稳地抽到。成老师会突然把球推到空档里,点点来回奔波,几个回合之后,就兵败如山倒。成老师依旧气不喘,鼓励点点说:不错。反应蛮快。前面分数也咬得很紧,说明你技术还可以。不过,打球光有技术不行,还要有韧劲,有体力。
成老师放下球板,对大家说:都不错。好好练。
每个来打球的老师临走时,差不多都会这么说。大家没在意。
下一个星期天,成老师又来了。
而在这整整一个星期中,黄老师一直没来,训练也不正常。球桌空着,有板和球的队员,玩似的打一会儿,不愿练的,放学后到大礼堂里溜一圈,见没有老师,就回家了。
成老师不等大家猜测,就说:我正式自我介绍一下,我姓成。
队员们说:知道。
成老师:是你们的新教练。
这下,大家都不响了,有点半信半疑。队员丁南说:你是教语文的。
成老师:语文老师就不能教你们打乒乓?什么老古董思想。没听说能者为师嘛。上星期我们交过手,你说,我算不算能者?
不知谁领头鼓了掌,新教练成老师算是正式上任了。
成老师:上星期我来是为了了解大家,都不错,都是可造之才,我就到校长那里去毛遂自荐了。孔子说过: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污也。如果是朽木粪土,我就不操那份心了。我教高年级语文,又当班主任,够忙的了。因为看到大家在黄老师的指导下,已经有了很好基础,半途而废很可惜,所以我决定接手。
队员们一下子喜欢上了这位年轻活泼、没有架子的新教练,都高兴。
成老师抚着球桌,说:乒乓队的条件很好嘛。我们小时候打乒乓,在弄堂里放一块洗衣板,就开练了。你们有这么好的条件,有正规的桌子,练成我这个水平总不是难事吧。
队员们都笑了,觉得确实应该不算难事。
成老师:练成我这水平,在地区里拿个冠军应该没问题吧。
被成老师这么一说,拿冠军好像囊中探物。几个队员头脑热了,跟着说:没问题。
成老师:不够自信啊。大家回答,有没有问题。
队员们的信心被鼓得足足的,吼般地回答: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