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无疆为什么要找白玉休?
因为他突然想起,在阿迷告知的那段故事里,少年白玉休曾给少年容竹当过“一字之师”。在那座人迹罕至的山林里,他以藤为笔、以地为纸,问容竹,你想学哪一种字。
容竹怎么选的?
他选了隶书。
霍无疆重新把头扭回去,又看了看白澜舟的答卷,横平竖直,一撇一捺,他其实在今天之前都不知道这种字体叫作隶书,只是因为他会写的字,与此刻白澜舟所书的字迹走向,竟然一模一样。
霍无疆退到不远处的言盈那边,道:“小澜舟字就写得比那个黄衣服好,劳驾言盈君帮看看,他那字体叫个什么名儿,看着有点与众不同。”
言盈不疑有它,过去扫了一眼,道:“此为隶书,确实不大常用,不过他们山岚弟子倒是人人都习,功课作业也须得以隶书答就,呵,山岚君那些奇奇怪怪的规矩。”
果真是隶书。
心头忽然坠坠的,像挂了颗沉甸甸的石头。霍无疆不自禁又向礼宾台看去,白玉休却不知何时不见了。
香案上,计时的线香终于燃到底。三名副考官将桌上答题一一收齐,过后批阅,再放榜昭告各人成绩。下午还有半场问经,众弟子拜别考官,由各家先领走回膳堂用饭,再小憩片刻养养精神。
路上,作为师兄的白寒蝉不免要关心几个师弟应试情况,白澜舟这次发挥超神,那些礼义经籍法门道理他都答得有模有样,不说一鸣惊人,至少没有漏题答不出,于是小脸一扬,骄傲道:“反正别人我不比,肯定比连不悔写得好一大截!”
霍无疆在后面揪他的头发:“怎么总想着跟那个人比,没别的对手了?”
“你少管我!”白澜舟甩开他的手:“我就要压过他连不悔,谁让平日不把我放眼里,这回有他好看!”
霍无疆偷着笑,心道又在装,装得这么义愤填膺恨不得视对方为宿仇大敌,可明显不是这么回事嘛,你才不讨厌那个连不悔呢,黏人黏得那么狠,人家怕你倒是真的。
用完午膳,霍无疆困了,下午的经义文试估计和早晨一样无聊,他不感兴趣,便不想去了。白寒蝉道:“那公子回小筑休息吧,我陪师弟们过去。”
霍无疆眼神有点飘,把白寒蝉叫到一边,问:“怎么午膳没见着你家君上,可知他去哪儿了?”
白寒蝉道:“翠晴峰传来信,君上有事回去处置了,明日再回。”
这么突然?
霍无疆本就兴致缺缺,这下更无聊了,少了个白玉休供他撩闲骚扰,只能回去饱睡上一觉,等明天白玉休回来再说。
至日暮西山,一天的热闹在海风与晚霞的携手中告一段落。晚膳用过,各家仙门有回别院闭门休息的,也有结伴逛海岛夜景的。白澜舟不知是过于兴奋还是过于紧张,总之就是没打算回小院休息,他叫上几个师弟,准备出海跑一圈。
“疯啦,大晚上出海?”霍无疆不放心这群毛头小子,夜间海面风高浪急,当真是心血来潮。
“你懂什么,明日考试全程都在东海上,我们这是去勘探地形。”白澜舟找来一条渔船,数齐了人头,不多不少刚好五个人。
霍无疆一听,立马道:“那我也去!”
白澜舟没想带他,拒绝道:“你滚回屋子睡觉,少跟屁虫缠着我们。”
霍无疆道:“我看你是想提前勘好地形作弊!”
白澜舟立刻大叫:“胡说八道!”
“那就带我去喽,真假定见分晓。”霍无疆说完便第一个跳上了船。
你是没办法抵挡一个泼皮无赖的,白澜舟无语,可又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把霍无疆带上了船。
晚间海面上风浪大,也或许是又到十五潮汐见涨,一群弟子抓着船舷个个面色晦暗,白澜舟还好,可他留意到师弟们似乎一个个都不太舒服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