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清凝从来不知道北凉有这么冷,她连连打了三个喷嚏,心想大概是冻着了。萧屿恨不得把她裹成个棉球,不让她出门。可她倒好,就喜欢在雪地里打滚,然后再把冷冰冰的双手伸进萧屿脖子里。“冷吗?”
萧屿真是又气又笑:“你惯会捉弄人,坏透了。”
许清凝揉了个小雪团子放在萧屿头顶上,她用单纯无辜的眼神看着他。“你说的对,我真是坏透了,该怎么办呢?”
许清凝正说笑的时候,腰间一紧。原来是萧屿直接把她拎起来了。陡然上升带来的失重感,让许清凝有些眩晕,她感觉自己就是被萧屿随手提起来的小兔子,双脚怎么也够不着地面。“你要做什么?”
萧屿:“就地正法。”
“嗯?”
怎么个就地正法?然而,许清凝以为的“就地正法”和萧屿的不一样。她整个人被放在了坑里。“喂!你真要把我给活埋了啊?”
但她穿着的大袄子是防水的,一时半会也不会湿。萧屿这几天还在气头上。他怎么也想不到许清凝敢只身过来,再看许清凝这没心没肺的样子,心里更是生气。“你喜欢玩,那我就陪你好好玩玩!”
他把她放进了雪坑里,这让他想到了什么呢?嗯,冬天的小白萝卜。可吃。许清凝便抓住萧屿的手,将他一同拖进了雪坑里。他们二人在雪里滚了几圈,最终都躺在了坑底。她仰面看着天空,忽然想起来六岁那年。“萧屿,你相信命运吗?”
“不信。”
“我开始也不信。”
“那你现在信了?”
许清凝伸手去接飘落的雪花。从这个视角上看,每一片雪花都在逐渐变大,最终融化在她眼里。她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般想回到从前、回到他们初遇那天。许清凝看着身上的雪,叹息道:“长月山的风雪可真大啊,用不了多久,就能把我们都给埋起来。”
萧屿说:“你如果喜欢下雪的地方,我们以后每年冬天都可以往北边走。”
许清凝:“我在想,等我快要死的时候,你就把我放在雪坑里吧,让这些鹅毛大的雪花将我埋得严严实实,还剩了很多力气。”
这样一来,就是真的回到他们的起点了。萧屿笑着说:“好啊。”
等到了那天,他就躺在她身边,让大雪将他们掩埋,所有颜色尽归于白。同淋大雪,也算是白头偕老了。……夏冰去帐篷里找了好几遍,没有找到他家将军。真是纳闷了,这个时候去哪里了呢?他只好去帐篷外面找,听到有人在说话,但又没有看见人在何处,差点以为自己撞鬼了。“将军?”
夏冰围着营帐走,总算是发现他家将军了。他急匆匆地说:“属下有急事找你。”
萧屿把许清凝挡在身后,她身形本就瘦小,完全都被挡住了。“说。”
夏冰看不见将军身后的人,可他感觉到了,他迟疑着要不要说。毕竟是军情急报,万一被不正当的人听了去,坏事可怎么办?“这……”萧屿:“你说吧。”
夏冰:“赫连庸训练了一支特别的步兵,他们用的武器正好是针对我方的勾戟……”萧屿:“勾戟,是什么样的?”
夏冰:“我们的人弄到了一支,将军可以随我过去看看。”
“嗯。你先等等。”
萧屿把许清凝带回了营帐。他叮嘱许清凝:“你在这里不要乱走。这是我的营帐,你不出去,不会有人敢进来。”
“好。”
许清凝应下了。这段时间,正是萧屿和赫连庸两方对战的关键时期,他不能分心。许清凝知道来这儿是冲动了,可做都做了,她只能接受现实。“你去吧,我先睡会。”
事实上,许清凝躺在萧屿的床,很快就入睡了。到处都是有关于他的气息,这让她很安心。好像只要他在,她的内心就无比宁静。萧屿大半夜才回来,他看见熟睡中的许清凝,眼角眉梢都扬起了笑容,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她。他很喜欢这种感觉。世间空白,唯她一抹亮色。许清凝翻了个身,将脸压在萧屿的衣袍,嘴里嘟囔着:“你回来了啊。”
她都没有睁开眼睛,但却知道是他回来了。萧屿还以为许清凝醒了,见她又翻了身朝里面,还把脑袋闷住。她习惯于蜷缩着身体入睡,习惯于躲进壳里。营帐里生着火堆,柴火燃烧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而外面是北风呼啸大雪连绵。女子呼吸平稳,时不时说上几句梦话。萧屿摸着她的头发,低声道:“后天雪就要停了。我突然……突然不想让你离开了。”
等许清凝睡醒,萧屿人已经不在身边了,他派了亲信在外面保护她。许清凝不能出去,便随意翻找里面的物件。萧屿是个很有洁癖的男人,可出门在外不比家里,没有那么好的条件,桌面都落灰了。她找到一个盒子,里面都是没有送出去的信件。每一封,都是写给她的。许清凝在皇宫那会,还抱怨萧屿为何没有给她写信。原来他是写了的,只是没有办法寄出去。战场上瞬息万变,哪能时刻注意到儿女情长呢?她拆开信封,逐字逐句看了过去。萧屿的字迹都在一封封书信中练好了,笔锋有力,穿透纸张。许清凝:“原来你这么想我啊。”
她看完后又把所有信封给叠好了放进去,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然后乖乖地坐着,替他把那件破了的战袍给补好了。许清凝的女工算不上差,她在很多方面都很勤奋,只不过没什么机会去做这些事,刚开始还被针尖给扎了两下。几滴血珠落下去。有人说,衣服上沾血是不吉利的事。许清凝内心跟着咯噔一下,不吉利吗?她慌忙去擦,反而让血渍渲染扩散了,只好沿着纹路绣了几朵小红花。许清凝莫名就想到了这个词,“花开富贵。”
花开富贵应该够吉利了吧……第二天傍晚,许清凝才看见萧屿回来,他身上还有尚未完全收敛的杀气,显然是刚经过搏杀的。她摸了摸他的手:“怎么了?”
按理来说,赫连庸不至于如此难打,其中是发生什么变故了吗?萧屿原本不太想说这件事情,但她不同于别人,她在很多时候都可以成为他的战友。“你知道哈鲁吗?”
“哈鲁……”许清凝听着有点耳熟,她仔细回想,应该是在前世听到这个人名的,还是楚琼无意中提及过几句。他说北凉出现了一头狼王,爪牙很是锋利。“我不知道。”
萧屿:“你没听过不足为奇,哈鲁也是最近才冒出头的,据说他是北凉某个部落首领的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