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夫人同样惊诧地看了小乞丐一眼,似乎未料到这孩子问话如此直接。
“我恶疾缠身,大夫说只有半个月可活。”离夫人细细看着面前的屋子,目光里带着几分无奈。
“韩茂行,是谁?”
当小乞丐问出这句话时,她明显感觉到离夫人握住自己的手颤了颤。
“他是我的夫君,是离家的上门女婿。”
“你要和他争家产?”小乞丐面无表情。
“不。”离夫人摇头,眼眶有些微红。“这本就是离家的家产。他当初身无长物入赘离家,答应要对我好一辈子。可我父母一离世,他就露出了真面目。他不管家里的生意,还拿着我的银子在外面养女人生孩子,除了回来支银子,这些年他回家的次数一双手都能数过来。”离夫人望着这间大大的屋子,目光里没有多少失落,反而是坦然。
“起初我以为,是我不够好,我想方设法挽留那个男人,甚至找到了外面那个女人家里,打算将她们母子接回来。可是,我竟无意听到他跟那个女人说算计。他们说,我已体弱多年,熬不了多久了。等我一死,离家的家业就是她们的了。”
离夫人握紧拳头,冷笑一声。“我无儿无女,无牵无挂,独独咽不下这口气。我就是要让他们知道,我宁愿把家产给一个外人,都不会给他留下分毫!”
离夫人的语气平静,神态冷淡,没有一丝冲动的意味。
“为什么,是我?”
离夫人看着小乞丐的眼睛,一时眼眶有些红。
“我软弱了一辈子,最后落得这样的下场。你很不一样……”离夫人的话说了一半,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转了话头,“你可愿告诉我,你的名字?”
小乞丐微微垂眸,下意识脱口而出,“若舟。”
小乞丐有些诧异,不知为何自己要说出这两个字。她只隐隐记得,有人好像这样叫过她,那是一个男子。
“若舟……”离夫人细细思索,“这名字倒有几分飘零之意。若你不介意,从今以后,便跟我姓离吧。”
“离若舟……”小乞丐喃喃,像在细细回味这个名字。
扶桑镇,是冀陵国南方的一个重镇,虽然地方不大,却物产丰饶。这里长满了扶桑花,因而得名。
全镇无人不知,离家是这里的首富。十多年前,离家二老离世,留下独女离云柔和赘婿韩茂行打理家业。
可韩茂行养在外面的女人,扶桑镇也无人不知。人们纷纷替离云柔打抱不平,却也无可奈何,毕竟这是人家的家事。
这些年,离云柔失败的婚姻,在扶桑镇几乎成了笑话。
可她似乎并不在意这些,只一心管好自家产业。
屋内,离云柔躺在床榻上,面色有些憔悴。离若舟坐在床边,侍女云屏将一摞账册放到床沿。
“你不认识字吧?我先教你简单的数字。”
离夫人的气息有些不匀,她缓缓翻开账册,铺到离若舟面前。侍女云屏在一旁替二人打扇。
离若舟下意识抚了抚太阳穴,随手翻了翻面前的账册。
“这是南街的成衣铺,这是东街的胭脂铺,是我们离家营收最好的铺子……”
离夫人又翻到最厚的那本总账册,“上月九个铺子营收共计……”
“三千八百两。”离若舟淡淡道。
离夫人翻着账册的手一顿,她看着账册最后一页的“三千八百两”几个大字,与云屏面面相觑。“你……识字?”
云屏起身,直愣愣看着离若舟。“夫人刚刚还没翻到那一页,小姐怎就知道是三千八百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