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溪在这短短的一瞬间内想了很多。
乱七八糟的想法充斥在她的脑海中,那些有的没的,应该独属于白清竹和余故里两人的记忆,那些酷暑严寒里,在校园总结伴同行,亲亲热热的挽着手臂的一帧一画,突然像是走马灯一样的从她的眼前闪过。
她一个局外人都尚且记得这么清楚,都有那么多难以忘记的记忆……那白清竹呢?
盛溪恍惚间想到,她曾经在一本书上,看到过一个作者在初秋的午后,与路边的老人闲聊。
后来,那个作者在书中写:“那个老人独独坐在一个偏僻院子旁的阳光下,木然着脸看着不远处玩闹的孩童。不远处有家长告诫自己的孩子不要靠近那个老人……那老人也像是听不见般无动于衷。我看着奇怪,便上前问他。”
“他用十分悠长又似是很久没有说过话的嗓音告诉我,他的脑子不太好了,记不得年轻时的事情了,回到家里只有他一个人,漫长、孤单……又充满黑暗,即便是点亮了所有的灯盏,那光芒都是毫无温度的。也只有在晒着太阳,坐在阳光下,吹着徐徐而来的暖融融的风时,才能感受到一丝岁月静好,和他还活着这件事。”
“后来我又问他,为什么不过去和那些老人一起玩,和孩子们一起玩,不是更开心,更能融入生活吗?”
“那个老人说:可回忆是我的。我目光所到之处,都是在回忆着独属于我的过往。和他们,又能说什么呢?”
和她们,白清竹又能说什么呢?
盛溪恍然间想到了那被封存的酒室。
她父亲是教师,平时滴酒不沾,五十多岁了,都是一个平板正直的普通中年男人。
他按时回家,挑灯备课,对妻子从来相敬如宾,对唯一的女儿也大多客气又永远在保持着男女之间的正常距离……可即便如此,在家里的厨房,也总封存着一些她不认识,只大概知道是白酒、啤酒和红酒之类的东西。
她小时候也曾经问过她父亲,为什么人要喝酒。
她父亲回答她说,是因为人总有撑不下去的时候,有些东西,也不是坚强两个字可以把一个人撑起来的,酒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可在有些时候,那是唯一能让人暂时忘记痛苦的东西。
她那时候问有什么不能哭一场就过去呢?
她父亲沉默了很久,才告诉她,是生离和死别。
那时候她不懂。
直到很久以后,她才知道她父亲是被爷爷奶奶收养的……而她亲生的爷爷奶奶,早在她父亲八岁的时候,就已经在一次意外事故当中过世了。
而她父亲那时意识清醒。
也就是因为这样,他清清楚楚的,原原本本的看到了,在车祸来袭的那个瞬间,她的爷爷奶奶是怎么拼死的护住了坐在后座的他的。
两个人用人墙把他完完整整的挡在了正中间。
每年在爷爷奶奶忌日的时候,她父亲总会喝的烂醉,前前后后有将近两月的时间,情绪都会十分低落……那正是暑假期间。
也就是那段时间,他几乎酒不离手,有事没事都会喝两口……一直到后来,很难再喝醉。
盛溪从回忆当中抽出神来,愣愣的看着沉默不发一言的白清竹,忽然说道:“其实我觉得,你不用太担心。”
荆澜闻言抬起眸子,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盛溪。
盛溪抿抿唇,有心想劝慰,却又担心说得太过,反而显得虚假。
考虑半晌,才终于找到了几个比较合适的例子:“小鱼是个很长情的人……她如果喜欢一个东西,就是一辈子的事儿。她可以连着吃一周的米线,可以连着吃一个月的麻辣烫,固定的菜色、固定的店家,甚至就连去一个陌生的地方,她总会格外光顾第一次去的那家店面。”
白清竹若有若无的点头,叹道:“我知道。”
所以她才敢这么笃定的拼上一把。
她冲盛溪笑了笑,脸色似乎比刚才要好很多,说:“谢了。”
“没什么。”盛溪松一口气,又回头看了眼就连院子都永远收拾的干净整洁的那套小别墅,笑了笑说:“我也很希望小鱼能幸福……现在这社会,想找到一个能合得来的人,实在是太难了。我不太行,小鱼总该行的。”
*
送走荆澜和盛溪之后,白清竹在门口站了一会儿。
她考虑了很多,但却发现,似乎这个世界上,计划永远都是赶不上变化的。
她最终只能以四个字来做一切的准备:随机应变。
“我都收好啦!”余故里听到开门声,从厨房露出个小脑袋尖尖。
她的下面余清越也跟着一起露出了个小脑袋尖尖——两人无一例外,全都带着高高的厨师帽,身上全都系着小围裙。
余清越身上的小围裙很可爱,一只正在跳舞的小兔子,肩带的部分做了泡泡袖的处理,整个围裙向周边炸开,做了一个蓬蓬裙的处理。
她双眼水汪汪的看着白清竹,然后蹦到了门口,站定说:“姨姨你回来啦!”
“嗯。”白清竹过去摸了摸她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