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这个字终是来了,迟也好,早也罢,如今已似乎乱了章法。众生芸芸,情的可真可贵真正明白的又能有几人。而他眼中的明亮,哪怕一滴悲伤,也绝不是为了她而存在。
他,不是那个能给她一生至贵之人。
“当一个男人含笑地望着你,你发现自己依旧看不透那道目光,然而却感觉瞳孔中似乎透出另一个影子时,不要相信他的任何情话。”师傅的话如雷贯耳。
情何以为堪,情何以为明,情何以为处?早该有所觉悟,可分开多日,却忍不住地想起他那张明的脸,时而妖娆,时而俊逸,时而温情,时而迷乱……每一个表情都是那么的生动,疑虑被全军覆没在她未曾出口的话语里。
念罗追得上气不接下气,对云池突然的行为十分不解,甚至可以理解为她在生气。短短几天下来,虽说不上了解,但也看得出云池是个隐忍的极有素养的人,不会也不喜欢发脾气。乔修张开闭着嘴,问站在渡口的云池可会驾船。云池心情不好他早看出来,可这跟他没关系,他更不会想去说上几句安慰的话。
念罗倒是想安慰她,可一时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毕竟一个从不轻易生气的人突然生起气来也着实让人小小的吃了一惊。对于他俩的心思云池自然不明了,却也有些后悔方才不该动气。她望了望浑浊的江水,老实交待自己根本就不会驾船,除了找个船夫,别无他法。三人正说着话,忽闻身后有人叫喊,回过头却见适才的村人和一个中年汉子走了过来。
村夫道:“几位上船罢,我和老张送各位上京。”
念罗好奇心重,忙向村夫解谗,道:“刚才的那位漂亮公子是谁?”
“念罗。”村夫还未回话,便被云池出声叫住。她转过身,收回踏上船的右脚,愣愣地望着一动不动的云池。
“是谁让你在此等我们的?”云池注视着村夫,想自他脸上搜出一点信息。
“这个,还真不知道。”村夫呵呵地笑了两声,“放心,一定将你们安全送达。”
“不知道?”云池斜了他一眼,铜钱自手中飞出,击在村夫与老张胸口。
见身体动弹不得,二人顿时着了慌,村夫哀求道:“公子,我真的不知道啊。刚才你们见的那位正公子是村长的儿子。”
“我记得你先前说是位外乡人。”云池冷声道,眼不又冷了三分。
“是,是,没错。那位外乡来的公子救了长年待病的村才的儿子,买了只船拜托正公子在此等人。好像,好像说是等一位姑娘。”村夫忙应声答道,“那位外乡公子我也是凑巧见过一面,长得好生漂亮,仙人一般。叫什么来着……记不清了。”
云池解开他俩的穴道,寒着脸一言不发地上了船。她时时叮嘱自己不可动气,却还是没来得及与大脑进行有效的沟通,情绪又是抢先一步灭了大脑的威风。
第五十二章 别念亦空尘(三)
明日下午便可到达京周。经过一个村镇,为了最后的返程做准备,将船停靠在岸边,大伙皆上岸稍作休息。村镇街道之上人流涌动,各处张灯结彩,鼓震天,热闹非风,正在举行某种庆典。
念罗的怀里似乎揣着一只好奇的猫,东摸摸西看看,见了什么都欢喜得一溻胡涂,手舞足蹈。双剪纸人,泥捏朵……无一不勾引着她心内的谗虫,那双精光闪闪的眼睛似乎在说要把这一切全给买回家。一阵味儿飘过,念罗的肚子又开始叫唤,声声刺耳,搅得云池不得不妥协。她笑盈盈地拉着云池一脚迈进了珏味堂。乔修虽有些不愿,却也只得跟了进去,整张脸写满不情不愿。
“好啊。”
念罗抬起头,眯着眼用力嗅了嗅,直到小二将茶端了上来方才停止老鼠一般的动作。一阵气突然窜出,云池怔了一下,起身四处寻望。
顺着气味推开一扇门,转入一座院内,院内一片清明开阔,三三两两几个人蹲在木桶边洗刷着物件,见她进来只淡淡望了一眼,便又忙作起来。一个人见云池愣在当地,上前问道:“公子,可是有事儿?”
“请问,这茶哪儿来的?”云池将手中的茶杯举了起来。
人看了一眼,笑道:“这是珏味堂的绝品好茶,出自淳东。”
云池叹了声气,道:“我是说,这茶是谁煮的?”
人见云池一脸凝重,皱了皱眉,遥手一指。云池回首望去,却见是方才上茶的小二,心下大失所望,不免暗道:“这茶味儿为何与他泡的如此相似。自出了成阳府,第一次喝到这种味道。”
以往在京周成阳府,川闲来无事常会弄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搅扰她。书画、玉件、烹茶……常常在她皱着眉时打断她的思绪。每每此时,云池总是爱理不理,多数时转了步子离开。在一次雨后,川提了一壶茶来,说是特意请她喝的,这世上再无几人能享受此味。她起初不信,可一入口方知自己太小看人了。如今一想,她小看他的又岂至这一处。
望了望天,无奈地坐在石椅上,喃喃自语道:“云池啊,你自认不是个糊涂人,可为何却要作茧作缚?这是一个天下人皆可陷,唯独你不可陷的错误。一旦进去,便是难以脱身。”
正前方走来三个人,有说有笑。云池低着头,深深吸了口气,起身离开。经过三人身边,微微抬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就那么呆呆地愣住,看着他们自身旁经过,脚下似有千斤重般再也迈不开步。
其中一人忽地回过头,扯扯唇角,眉眼微扬,勾出一抹邪媚的笑:“哟。”
“哦。”云池将目光转到他脸上,右手紧握成拳复又松开,“你上哪儿去了?”
他盯了云池一会儿,笑意渐浓,弯着嘴角轻轻吐出两个字:“散步。”
“是吗。”云池轻轻抿了抿嘴唇,转身朝门内走去。
见她吐出两个字便走了,川愣了愣,跟了上去,笑道:“几天不见,似乎生分了哦。你这样忘情可不太好,会让人伤心的。”
“我们很熟吗?”云池尽量压下心底的异样情绪,强迫自己不去看那张绝的脸,生怕一不小心便被他抓到把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