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我一起偷渡还有五个人,四男一女,名字都秘而不宣,只知道各自的外号:书生,一个带着眼镜的文弱年轻人;肥油,胖胖的厨师;大号小号是兄弟俩,都是大高个,比较结实,邱老四曾开玩笑地问他们是不是去韩国做鸭;我们当中唯一的女性叫丰韵丹,看绰号就知道,长得还不错,丰满的胸部更是邱老四揩油的重地。
经过几天的倒车转车,我们来到这个小山村,这个山东某地临海的小村是偷渡集合的最佳地点。掩映在浓密树荫下的小村不算太大,总共五六户人家,分得很散,房子还是很古老的样式,旧得不成样子,仿佛拿手一推就能轰然倒塌。
最奇怪的是,村里几户人家的房子拱围着中间的一个幽邃的大祠堂,看这祠堂的规模,怕不下五千个平方。真是搞不懂,这么小的一个村子,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祠堂。我朝那祠堂多看了两眼,有些头皮发麻,身子竟哆嗦了一下,心中隐隐觉得这个地方很是邪门。
村子里几家的烟囱里冒着烟,我们闻到丝丝烧肉的香味,饥饿感不请自来,书生忍不住叫道:“太好了,我们可以在这里买点吃的,饱餐一顿上船。”
邱老四冷冷道:“不许逗留,吃得太多,上了船够你吐的。”
从村子里穿过,碰到的村民都是朝我们咧嘴一笑,然后就低头做自己的事情,这气氛总让我们感觉有些怪异。风韵丹走在邱老四的后面,屁股一扭一扭,说:“真难得哦,这个村子里没狗叫。”
肥油嬉皮笑脸说:“美女你是不是想吃狗肉了,等到了韩国,我亲自整治一条烤全狗……”
邱老四忽然回过头来,低沉凶狠地喝道:“闭嘴。”
一路上以来,邱老四都是客客气气,很少有这种神情,肥油立刻乖乖地闭上嘴巴,我却觉得邱老四有点色厉内荏,他是在害怕什么么?
一行人继续朝前走,耳朵里只听到“踢嗒踢嗒”的脚步声,偶尔惊起一树飞鸟,“扑喇喇”从我们头顶飞走。我心中诡异的感觉越来越强烈,这个村子为什么这么安静?安静得不像有活人的存在!
我们在这个村子里不但没有发现狗,甚至也没有看到鸡鸭牛羊。除了我们碰到的几个不说话的村民以外,这里几乎是一座死村。
死村!我心中咯噔一下,既然这里没有家畜家禽这些东西,那为什么四处飘荡着诱人的肉香?我不敢任由自己的思想发挥下去,稳了稳神,朝书生和大号小号他们看去,发现他们也是一脸怪异的表情。
穿过村子,眼前一片低矮的山丘,山丘从山脚到山腰都寸草不生,满是嶙峋的怪石,各具形态,要是在雾晨或在月光下观望,仿佛都能变幻成狰狞的鬼怪。整个山丘,惟独在接近山顶的部位有一丛竹林,远远看去,这山丘倒似一个巨大的坟头。邱老四道:“翻过这里,对面就是一个避风的海湾,我们在那里等船。”
我们气喘吁吁到达山顶的时候,才发觉竹子并不是我们在下面所看到的那样一丛,而是一溜相当长的竹林子。由于这个山丘成马蹄形状,内弧向着大海,所以从山村那边看来,都以为这是个馒头状山包。山丘的两边都延伸到海里,围出了一个相当隐蔽的海湾。偷渡者找这里作为码头,不失是个绝妙主意。
那面山脚下就是海水,歇脚很不方便,于是我们就在山顶竹林里坐了下来,预备等船来的时候再下去。邱老四掏出望远镜架在眼镜上观望一番,又抬腕看看表。连续做了几次这个动作后,邱老四神情变得疑惑焦急起来。
肥油擦擦汗珠问:“怎么搞的,船还没来?邱老四,我们可都是交了钱的,别晃点我们。”
邱老四不理他,掏出手机打电话,说的是广东话,我们几个人都听不明白。邱老四接完电话,一脸郁闷地说:“看来我们要在这里呆两天。”
大家一惊,纷纷站起来问为什么,连一贯沉默的大号小号兄弟也坐不住了,丰韵丹娇声问:“四哥,出什么问题了?”
邱老四委顿地说:“风声紧,过海不安全。”
众人都颓丧地就地躺了下来,气氛回归沉默,邱老四刚才的回答中带着一丝战栗,像他们这种蛇头,可不像我这种小混混,大风大浪不知道见过多少,直觉里,他并不是因为海上风声紧而产生的心理变异,那么,他在害怕什么呢。
我回首看了一下那个山村,从山丘上俯瞰下去,隐隐绰绰的山村像一张灰败的大嘴,吞噬着四周的生灵之气。这个山村,多半有什么骇人的秘密,邱老四常年来往这个地方,他是知道这个秘密的人,所以他会感到害怕。
一定是这样,这个秘密到底是什么?
海风吹动的竹林,发出沙沙的响声。月亮已经升上半空,凉意一阵阵袭来,大伙纷纷从行李中拿出衣服,一件一件地套在身上。不远处的篝火还没有完全熄灭,不时传来竹节的爆炸声,火堆旁边扔着一个没了热气的水壶,几个方便面筒,为宁静的夜空平添几分萧瑟。
几个人翻来覆去都睡不着觉,肥油嘴里一直在嘀咕:“好好的,不让人去村子里买吃的,在这里泡什么方便面,顶得了饱么?”
书生小声接他的话头:“是啊,真想不通,为什么不到山下去借宿而在这里吹冷风,村子里有那么大的一个祠堂,应该会收容我们的。”
“要去你们自己去,老子把钱退给你们,咱们就此分开!”邱老四猛地坐起来骂。
“大家都少说两句,四哥,做什么发那么大脾气,为什么不能去村子,你跟我们说说明白啊。”丰韵丹出来圆场。
“你们真的想听?”邱老四的脸色在月光下阴晴不定,那种仿佛从灵魂深处挤出来的声音将大家都带入莫名的恐惧中,周围温度的似乎更低了,人人都紧了紧身上的衣服,硬着脖子点点头。
“好,那就说给你们听听,书生刚才说到了祠堂,你们知道为什么几户人家的小村子会有这么大的祠堂吗?”邱老四颤抖地点着一根烟。
不提不觉得,邱老四一说,大家都倒吸一口凉气。是啊,那么大一个祠堂,不该存在于这个只有四五户人家的小山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