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仲瑾虽然争强好胜,但其实心思好猜的很,除了贪权恋势,也是疼女帝这个妹妹的,她一软话,便再不和她争了,如此女帝又是称心了一回。
第二日,诏令下来,满朝哗然,新秀里,杜修彦的晋升速度是最快的,有人眼红,有人嫉恨。
不少人借机过来攀附牧甫,牧甫外面还是如以往那般廉洁谦谨,可内里旁人就看不出了,倒是喜色满面,只与那些官员道,莫要捧杀了他的学生。
一般,官员升职都会在府里摆酒设宴庆祝,然而杜修彦为人低调,没有炫耀的心思,只邀了聂珏一人过府闲谈。
“昨日那一阵疾风骤雨,聂大人杀了不少人的轻视之心,就是叫某捡了好处,”杜修彦捡了白子落于棋盘上。
聂珏等他下完,照样捏着黑子置于盘中,“杜大人谦虚了,在下也是依法办事,那冯远智既然犯了法,在下就不会轻饶。”
杜修彦捻了一颗葡萄进嘴里,掩不住笑道,“真没徇私?”
“哈哈,还是瞒不住杜大人,”聂珏又落了一子,也不在乎被他点破。
杜修彦手下棋子紧逼她,口中松散道,“咱们且叫名吧,大人来大人去的,官腔太足,臭的很。”
聂珏第一次从他嘴里听到如此低俗的字,禁不住笑道,“容德,外面赞你君子如月,你却随口吐臭,也不怕我散布一下?”
杜修彦道,“我却不怕,左右不靠他们吃饭。”
聂珏又下一子,棋面呈包围之势,“果然磊落,我就不同了,毕竟还靠他们赏口饭,留点私心还是要的。”
“免不了俗,甘棠,观你下棋我倒想到一人,”杜修彦道。
聂珏接问,“何人?”
杜修彦点了点黑子,两指顺色划过,道,“家父也爱下棋,常与他做伴的是前朝的谢太傅,我幼时有幸见过一次他们对局,谢太傅棋风杀气腾腾,攻势迅猛,你倒像他七八分。”
聂珏不显情绪,作了然状道,“果真?那我岂非荣幸之至,谢太傅之名我也曾有听闻,能像他一二,也叫我长脸。”
谢中亓于大齐而言那是逆贼,是叛臣,无论何人谈到他,都会躲闪其词,可杜修彦在她面前说道他时,面含尊敬,毫无诋毁之意,只这又有几人能做到?
“甘棠,你我即是好友,我便要多说一句,棋风像倒不妨事,于事理上只要不似他执拗便也不打紧,”杜修彦点拨道。
谢中亓为人固执,一旦认定一个道理,就要一条路走到黑,虽不是什么大的缺点,但到底有些不知变通,聂珏知他是好心,道,“你说的是我爱听的,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这道理我是懂的。”
杜修彦点到为止,说到其他上面去了,“都快四月了,今年的会试才结束,过几天也该到殿试了。”
聂珏颔首,“今年倒没听说什么趣事,圣人那里也好像没提过几次,瞧着不大重视。”
杜修彦放下棋篓,默了些许,道,“要是年年都出像甘棠你这样的人才,也算是一种奇景了。”
聂珏伸手提子,反唇道,“奇景谈不上,就是是非多了不少。”
杜修彦直呼有趣,停了棋擦手道,“和甘棠闲话,这心气都通了不少。”
聂珏回道,“与容德相谈,连酸腐气也去了许多。”
两人心照不宣,于一笑里深了交情。
作者有话要说: 解释一下,我们常识里,寒门好像是那种没出身没背景的,其实不是,寒门是那种祖上有繁荣世家,但是到他们这一代没落了,但是温饱问题什么的还是可以轻松解决的,甚至还有可能有微小的封地,这才是寒门。
那种没背景没出身连温饱都是问题的在古代叫做草民或者布衣,连寒门都不配叫。世家就是从祖上到现在一直昌盛的家族,权贵就是又有权利又是世家的贵族。
出自《周易·系辞下》中的“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
第26章二十六个澹澹
柳梢嫩芽抽出来时,夏红旆已在巴南呆了近两月,巴南人朴实,对这个远道而来的姑娘极尽热情,逢着好玩好吃的必定头个要想着她,好客的即使她离愁别绪再多,也不忍把脾气发到他们身上。
周家军有一规定,初入军者,无论自身本领过硬还是上头有人,无一例外先从斥候做起,这么做,一是为了磨掉新兵身上的娇气,还有一则是便于新兵熟悉当地的环境,培养其敏锐的洞察力。
周筱妤是这么过来的,夏红旆自然也免不了这一关,不过体谅她年纪小,周筱妤特意安排了一个稳当的老斥候和她一道。
老斥候也没多老,是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叫作阿金,人活泼的很,休息的时候,常带着夏红旆满山片野的瞎跑。
周筱妤带回来的图纸犹如甘泉,使巴南的乡民有了新生的力量,军民一条心,仅仅一个多月,周元鸿就领着他们开出了数百亩梯田,挖出的田沟绵延在山间,阡陌交纵,大老远看,风光独好。
日子就在摸鱼钓虾里过去,这天夏红旆如往常一般,跟着阿金在西山区巡逻。
西山野果多,阿金和她走一路吃一路,近到一峡谷前,看里面黑的见不了光,阿金贴心问她道,“阿妹,怕不怕?”
夏红旆有点忐忑,但还是壮着胆子道,“不怕。”
阿金把她轻推到身后,抽出背上的箭,放到手中的弓孔里,箭尖正对着峡谷口,道,“阿妹,你跟紧我,待会儿要是有危险,记着吹哨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