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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他朝风流可问谁（第2页）

虽说这话当时就遭到了杨子杰母亲的反驳，可传到杨子成母亲的耳朵里，还是刺痛得厉害。不止刺得她心痛，连肝与胃都是痛的。

到了快开学时，班主任老师给家里打电话，说：“大学最后的补录开始了，以杨子成的分数，上个好点的大专没有问题。你们好好考虑一下，这年头国家已经不包分配了，选个好专业，将来出来找工作，比好些本科文凭都还管用。时间有限，名额也不多，想好了，快点去网上看看吧，越早越好！”

通话完毕，母亲立刻将消息转给了杨子成，并嘱咐他一定要尽快去看看，尽量选

一个好点的专业。

杨子成听后心如乱鼓，本来留级一年，主要也是为了让父母能够缓过那口气。可如今呢，曾让自己无比矛盾痛苦又恐惧的校园生活，竟也有了新的憧憬。曾经他以毛伟人为例，来支撑过自己厌学的念头，如今头一个想到的还是他。虽说他没上过军事学校，可毕竟读过大学，还一直孜孜不倦地看了那么多的书，结识了那么多的良师益友，这难道不是一种收获与改变吗？而且，指点江山激扬文字，书生意气挥斥方遒，那也是他在大学期间的事啊。如今自己想在这钢筋水泥之上，挥舞着钢管跟他老人家一较豪情，也实在太难了些。

人哪，就是这么奇怪，不管你原来的立场有多坚定，可心里的异念一旦萌了芽，顷刻间就能想出千万条理由来说服自己。慢慢地，什么初衷啊，对错啊，就全都得靠边儿站。

他拿着身份证，以及还没舍得扔掉的准考证，转身就去了网吧。

一查分数，总分，其中英语分。杨子成笑了，心里安慰道：“比起去年英语考试连考场都没去，今年算是给了英语天大的面子了。还好，仅凭初中时残留的那点英语底子，也能轻松拿下分，算是效率不低了。英语嘛，就是这么简单，可惜它与我属性犯冲啊！”

然后登录网站，所有补录学校一个个反复查看。本来是想选计算机专业的，可一想起父母对他上网的态度，即便再有前途，也只能忍痛割爱了。千挑万选之后，冲着制图与设计，报了一个国家公立的，挂着“理工大”牌子的高级专科院校，模具专业。

出了网吧，沿路又给徐飞与陈士卓打电话通知补录消息，并询问各自情况。

陈士卓已经有了打算，去安康本地的技校学电工。徐飞还没有定，听说杨子成报了西安的专科学院，就跟母亲商量，要去西安上技校。母亲听后，回复说：“可以啊，去上吧，学校和专业你自己定，我都支持。实在没得选，就学机电专业，毕业后直接来我们自己的厂里上班，我给你待遇从优！”

徐飞左挑右选，选了半天也没找到一个与他本人相看两不厌的专业。于是，听了母亲的话，定了西安一家有机电专业的高级技工学院。

五天后，学校收到了杨子成的录取通知书。跟着通知家里，让他尽快去办理相关手续，按时去学校报道。杨子成拿到通知书后，头一件事就是去银行查问公立大学的贷款事宜，银行说，“时间已过，明年再来”，他只好回家去取学费。

杨子成回到家中，刚好三叔也在，与三叔打完招呼后，就坐下与母亲说话。没过几分钟，父亲便扛着一根大木柴回家了。只见三叔立刻站起身来，从里屋取出拧干了的湿毛巾，一手撩起父亲的衣服，一手用毛巾给父亲擦着背。

杨子成看着这一幕，立时坐立不安，连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了。平常在家里，类似这种小事，那都是各人自己解决的，如此情形，可是他想破脑袋都想不到的人间奇景啊。他从不知道，三叔对父亲竟还如此亲切。

带着这个疑惑，一直等到三叔走后，屋子里只剩下杨子成和母亲在的时候。他才大惑不解地向母亲询问说：“三叔今天这是咋了？我怎么觉得这么，这么吓人呢。他这，这也，他们有这么要好吗？”

母亲被逗乐了，哈哈大笑，说：“你也觉得怪吧？那是因为我和你爸刚刚答应了，明天把你小舅让我们给存在乡里信合的一万块钱取出来，借给他应急用。一万块钱，定期四年，光利息就一千多块呀。这眼看着再等三个月就到期了，现在取出来，一分钱的利息都拿不到了。这个钱，也只能等回头卖了烟，我们替他还了。一千块钱，我们两个人得出多少力，留多少汗哪。”

杨子成：“哦，这就难怪了，吓了我一跳。”

母亲：“他跟人打架的事，你也知道，一次性给人

家赔了七万四千多块。现在工地是他一个人的了，身上没钱，连工人的生活费都解决不了。这几天他到处跟人借钱，转了一圈，没有一个人愿意借给他的，银行贷款一时又批不下来。晌午的时候，他来我们这儿，说起这些事，气得眼泪都出来了。我和你爸看着难受，可我们手头也没钱，全都给你凑学费了，只能把你小舅的这笔存款，先取出来给他用。”

杨子成：“这是晌午的事？”

母亲：“嗯，就是今天晌午了。晌午煮的肉，炒的菜，都还有剩的呢。”

杨子成：“哦。”

晚上父亲回来，一家人围在一起和和气气地吃了顿饭。母亲一直挺高兴，父亲脸上也挂着一丝难得一见的笑容，尽管儿子没能上得了重点大学，可毕竟还有大专可以上。而且学校也声明了，如果学期延长一年，到时候还能顺利毕业，就直接给颁发理工大的本科学历证书。这样算来，只要多支持一年，就跟考上理工大本科院校也没多少差别了。

第二天杨子成出发时，母亲与父亲一前一后的，都站在了路口，目送着他启程。到了路头转弯处，他回头，父母还站在那里看着，泪水瞬间就迷蒙了双眼。他也没顾得上擦，赶紧挥了挥手，转身，昂起头一直往前走，直到山棱挡住了视线，才停下来抹了下眼泪。

徐飞的学校，距离杨子成的学校很近，他们二人约好了一起出发。到达西安车站后，杨子成先陪着徐飞一起去了他的新学校。

该院校一共有三栋大楼，靠近门口的大楼最新，看着最繁华，越往里越陈旧。但最耀眼的还是宽敞高大的校门，以及门上那几个龙飞凤舞的大金字，太阳照射之下，格外地耀眼。

从大门进去，一直往里，在第三栋大楼的后面，终于见到了被挡住的宿舍楼。宿舍情况还算可以，比不得高中时区一中宿舍的舒适，但相较于七中，还算好点。六人床铺，有桌子，还有独立的洗手间和水管。

放下行李，俩人又赶忙去了杨子成所在的学校。两个学校相距有十多站公交车程，到站后往回走了十米，就是目的地了。

俩人往门口一站，面面相觑。

徐飞说：“我靠，你不是说理工大的附属院校，正牌大专，读五年还能拿到理工大的本科文凭吗？咋这样呢？这看着也太寒酸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