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和你开玩笑。我好心告诉你,算了,不说了。”矮个子生气了,走远点,继续干活。
老张不相信,却又忍不住问,走到最近一个工人身边,拉着他的胳膊,说:“不能这样开玩笑的。你说,我爸妈去哪里了?”
那工人也不言语,只胳膊一甩,挣脱老张的手,往一边走了。
老张就又去追另一个人。
刘一天本来在废墟外站着,见老张神情不对,忙朝他走去。耳朵里却分明听见几个工友的议论。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可不,这年头,黑心鬼太多了。”
“是啊,依我说,那就该杀。”
“嘘!你疯了,瞎嚷嚷。想不想吃这口饭了。”
刘一天听着不对,拉着一个年长看着也面善的工人,悄悄问:“谁杀人了?”
工人看对方是个孩子,不用提防,就小声说:“这家的老人,把黄经理给杀了。人已经被带走了。”
刘一天忽然觉得身子发冷,他激灵灵打了个寒战,看着走来走去的老张,心想:得立刻把他弄走。他故意发出一声惨叫:“哎呦!我肚子疼,我肚子好疼。”
但是,老张已经疯魔了,哪里听得到刘一天的惨叫。他见一个拉一个:“不能开这样的玩笑的,是吧?”
可是,所有人都躲着他,没有一个人笑,他心里渐渐地明白了,却不愿意相信,所以,他必须一个一个问下去。
刘一天看老张没有反应,赶紧追到他身边:“老师,我们走吧。”
老张眼珠子瞪得老大老大,盯着刘一天:“你说,不能开这样的玩笑,是吧?”
刘一天点着头:“是,不能开这样的玩笑。”他扬起头,冲着空气:“谁他妈脑子有问题,开这样的玩笑!”
没有一个人应话,四周死寂死寂,工人们都停下里手里的活,看着两人。
颜烟见着情形不对,也走到废墟里面。她看着老张脸红得像要滴出血来,眼珠子那么大,空洞地找着什么,心里不由害怕起来。
刘一天扶住老张,他觉得老师在发抖,抖动得像细密的波浪,一波连一波,没完没了。刘一天六神无主地扶着老师,觉得自己的身子和他一起在抖,抖得他的心出了胸膛,身体没着没落的,空得难受。
正当他觉得再也支持不住,即将倒下的时候,老张忽然站稳了。他稳稳地弯腰,稳稳地在地上挑了一根大木头,稳稳地扛上肩头,稳稳地走出废墟。
“颜烟,拦住他。”刘一天大叫道。
颜烟就去拉老张,老张任由她拉着袖子,带着她一起往前走。
“我拉不住啊。”颜烟喊。
刘一天觉得自己迈不开步子,他试了几次都不行。他大吼一声,又狠狠扇了自己几个大嘴巴,血液开始在身体里流动,他活过来了,他跑着,追上老张,死命地拽住他。
老张拖着两人,艰难地走着,他不能甩开他们。他一动,血液就会从身体里喷出来。他不能死,他得让娄宝马先死。
“老师,老师。”刘一天嘶哑着嗓子哭喊着。
老张几乎动不了了,但他一点一点向前挪动着。刘一天喊了几嗓子,像是想明白了什么,松开老张的臂膀。
老张立刻行动自如了,颜烟被他带着小跑着往前走。
“刘一天!刘一天!”颜烟大叫。
刘一天不答应,他的目光在废墟里搜寻,然后,他像老张一样,稳稳地扛起一根木头,紧随着老张,走着。
颜烟害怕极了,但她明白,不能让这两个人这样去送死。她想到了姐姐。
“谁有电话,借我打个电话,求求你。”她松开老张,在废墟堆了冲着工人大喊。
一个工人走过来,将电话塞到颜烟手里。
颜烟很快拨通了颜琰的电话:“姐,我在张老师家,你认得的,对吗?你立刻来。不,你立刻到娄宝马家门口等着我们。立刻,马上。否则,我会死的。”
“知道了……”
颜烟不等姐姐说完挂了电话,她把电话扔还给工人,追上去,跟在老张和刘一天身后。
残酷的生活
颜琰守在进出娄宝马家唯一的通道上,她终于看见了他们。
老张像个斗士,昂着头,一根粗大的木头在他的肩头稳稳放着。身后是刘一天,他的个子比老张高,木头在肩头显得更稳当,一副从容就义的模样。最后面的是颜烟,她的两个眼睛红的跟灯泡似了,一边走,一边擦着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