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后,外边长廊口的楼梯上传来“蹬蹬蹬”的急促声。李福扶着帽子跌进门来,惊慌道:“太子爷,您叫我?!”
“你怎么不在屋子里守着?”夏侯天桓冷媒冷斥。
“……”李福委屈难伸。他原先看见夏侯天桓和萧潇出门的时候心情极好,便放了一百二十个心,自己到楼下亲自侍弄花草。这拉个屎的功夫,竟没注意到夏侯太子重新回来上了阁楼,猛一听见传唤,匆匆赶上楼来,急的一头热汗。
夏侯天桓在圆凳上坐下,双臂放在矮桌上,似乎觉得姿势不舒服,支起其中一只手臂托着腮帮,另一只手在桌子上轻轻扣着。
“咚,咚,咚……”李福猫低了腰,心跳随着太子扣桌的节奏一下下紧张起来。
“倒茶!愣着做什么。”夏侯天桓忽然转过头,扫了呆傻的李福一眼,斥责道,“成天教训别人不懂规矩,你自己可晓得分寸?”
李福结结实实挨了骂,他忙蹬腿过去,从暖路上取来壶子沏好茶恭恭敬敬地端到夏侯天桓面前,腆着脸笑道:“太子教训的是,奴才下次一定醒着神,小心伺候!”
夏侯天桓黑着脸接过茶,呷了一口,皱眉。
李福则吓得手里的拂尘也险些掉地,直到亲眼看到太子把一整杯茶“牛饮”下肚,才稍稍放松了些。
心思流转,立马就把问题关键揪了出来!萧潇,此刻没有陪在夏侯天桓身边。
夏侯天桓睨了李福一眼,摆手道:“不用看了,那丫头没跟着我!”语气中是说不出的埋怨。
李福悄悄仰头,打量了一眼夏侯天桓不悦的表情,迅速埋下头,故意严厉道:“奴才有罪,回头一定叫管事的姑姑好好教教她规矩。一会儿见了她,一定叫她吃顿板子!”说完再度小心窥视太子的反应。
夏侯天桓面上神情十分复杂,从赞许到迟疑,然后转为算计,冷笑道:“板子倒不用,你吩咐下去,今晚不准给她饭吃……嗯,就这样。”他自作肯定地点点头。
李福讶然,一头热汗立马变冷汗。
被夏侯天桓盯了一眼,李福立即遵命退下,一步三回头地往小厨房走去。离开太子阁楼后,他放声抱怨:“这叫什么事儿啊,萧潇犯了错,我还得挨训!”
还未踏进小厨房,就听见一个稚嫩的童音在唱不知名的小曲,调子古怪却朗朗上口。李福倏尔亲听,脚下不由得走快了些……
萧潇端着老早就凉飕飕的燕麦粥坐在门槛上,时而喝一口,时而哼上一句新鸳鸯蝴蝶梦。这会儿刚过午时,屋里并没有叮叮当当的声音,丫头婆子们一边洗菜,一边附和。
“看似个鸳鸯蝴蝶,不应该的年代……花花世界,鸳鸯蝴蝶……”萧潇越哼越起劲。
小丫为了能听仔细些,索性搬了条矮凳坐到萧潇身后,剥着豆子哼哼。不过小丫年纪和萧潇一般大,以她的条件根本不可能上过学念过书,幸亏她在太子府做粗使奴婢,跟着崔姑姑、何妈等厉害的人物,勉强认得几个大字——跟刚穿越来的萧潇是一个水平!
“花花世界是什么意思?”小丫十分好学,唱完还不算,非拉着萧潇讨论曲辞涵义。
萧潇只不过随口唱唱,她哪儿深究过歌词?拗不过小丫,便胡诌骗她:“花花世界,就是说,那个地方有很多漂亮的花花草草,然后有很多蝴蝶蜜蜂……”
“咳咳……”就在萧潇竭尽头绪去编谎言的时候,李福黑着脸站到了她面前,低头轻蔑道,“呵,还花花世界呢!”
萧潇缩回了横在门槛外头的脚,赶紧把手里的冷粥交给了小丫,站起来行礼:“李公公,您怎么来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也没胆儿叫他李叔。
屋里的人齐声见礼,小丫把碗碰去桌上放着的时候,袖口不小心碰翻了一罐蜂蜜,双眸霍然睁大。旁边何妈眸中顿现厉色,碍于李福在场没有发作。小丫扶起罐子,怯生生躲到了萧潇身后。
“哟,瞥下太子爷,自己到这里混吃混喝,你可长进了啊!”李福咬紧牙关,但责备时眼中并没有一点凶狠色。
小厨房里突然很配合地掉下来一柄刀,砸在地上吭吭作响。萧潇精神一凌,心惊道:“肚子很饿,太子刚放了我的,他没跟你说么?”心中早就想明白:肯定是自己撇开夏侯天桓,那家伙不爽,就跟李公公告状了。
“……”李福哪里管萧潇的解释,他是挨了夏侯天桓的骂之后来到这里找心理平衡的,揪住萧潇小鞭子当即发作:“以下犯上,出言不逊,太子吩咐了,今晚,谁都不准给她吃食!”
整个小厨房的人都愣愣地望着疾言厉色的李福和陷入痴呆状的萧潇,何妈还算心善,央求道:“水总要喝的吧……”
“我忘了,谁也不准喝!”李福恍然悟道,他说完,指着萧潇命令她回到太子身边伺候,冷笑道,“我劝你还是乖乖行事,莫要动心思捉弄别人,免得自己遭殃。”
萧潇冷静下来:李福的威胁不是没有道理。在这偌大的太子府,即便夏侯天桓不会整死自己,还有那么多夫人、侍卫,就连一众丫头婆子都心怀鬼胎,要不是看太子罩着自己,恐怕早就让萧潇自身死灭,饿死冻死了。
李福扫了一眼,领着萧潇往太子阁楼走。一路闷哼连连,临进月门时骤然想起萧潇所哼唱的歌谣,疑惑道:“你这歌谣是从哪儿学来的?宫里我从未听过,估摸着大管家应该也是第一次听见。”
萧潇已知她起疑,就坦白说是宫外的曲子,她简要说了一遍,李福仍皱眉未曾释怀,于是又刨根底,说是卧月楼的****们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