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团,放过放刁的教民,也欠公道。”
听口气仍有袒护义和团之意,荣禄知道从正面规谏,不易见听,因而改了主意,碰个头说:“奴才有件事,寝食不安,今天必得跟老佛爷回奏明白。义和团在涿州、易州一带,人数很多,敢于跟官军对仗,可见无法无天。易州过去,祖宗陵寝所在,倘有骚扰情事,奴才就是死罪。为了保护陵寝,奴才不能不用激烈手段,先跟老佛爷请罪。”
听得这话,慈禧太后悚然动容,“这个责任,我可也担不起!”她说,“咱们说正经的,你倒看,怎么才妥当?依我想,闹事的也不过为头的几个人,‘一粒老鼠屎,带坏了一锅粥’,那些不安分的,也实在可恶!”
这算是让了一点步。荣禄心想,大举围剿,亦恐力有未逮,话也不必说得太硬,且先争到一道“严拿匪首”的上谕,再作道理。
“老佛爷既这么吩咐,奴才尽力去办。不过,总得有旨意才好着力。”
“当然要有旨意。”慈禧太后说,“你先下去,把我的话传给刚毅他们,回头你跟他们一起‘见面’,就把写好的旨意带来我看。”
于是荣禄跪安退出,回到宫门口军机直庐,只见刚毅正在大发议论,听得苏拉传报:“荣中堂到!”里面随即没有声音了。
荣禄有意将脚步放慢,装得相当委顿的神气,扶着门框进了屋。一屋的人,除了礼王世铎以外,都站了起来;因为荣禄的本职是文渊阁大学士,在军机大臣中的职位,仅次于礼王。
“仲华销假了!”礼王很殷切地说:“这可好了!多少大事,要等你商量。”
“怎么?”刚毅接着问道,“贵恙大好了吧?”
“大好?”荣禄摇摇头,“快要递遗折了!”
这个钉子碰得不小,刚毅的脸色很难看,赵舒翘怕局面闹僵,急忙大声说道:“三位中堂请坐!”顺手又拉一把椅子给启秀,这样都招呼到了,才又加一句:“咱们从长计议。”
于是刚毅绷着脸说:“展如,请你把洋人的无礼要求说一说。”
军机大臣兼总理大臣的,一共两位:王文韶、赵舒翘。王文韶的资格远过于赵舒翘,倘有陈述,应该王文韶开口,但刚毅却不管这一套,只命他所汲引的赵舒翘发言。圆滑得已无丝毫火气的王文韶并不以为忤,而荣禄却颇为不平,一半也是有意跟刚毅过不去,所以很快地接口:“不必说了!麻烦都是自己找的,还说什么?”
“慢慢商量!慢慢商量!”礼王怕他们又起争执,赶紧拦在中间说,“洋人要派兵进京,保护使馆,这件事能不能准,恐怕非请旨不可了。”
“事事请旨,亦不是办法,事情还是我们这里办。”荣禄说道:“各国要派兵保护使馆,依我看亦无不可。”此言一出,刚毅勃然变色,“那还成话吗?”他愤愤地说,“辇毂之下,洋兵耀武扬威,国格扫地了。”
“国格!哼,”荣禄冷笑,“义和团这么闹下去才真是国格扫地。”
“我看这样,”礼王急忙又作和事佬,“还是请旨吧!最好再找老庆来,一块儿请起!”
“这话倒也是。本来,这件事应该归总理衙门主办。”荣禄随即转脸吩咐苏拉,“去看看,庆王大概已经来了。”
“来了,”王文韶这时才开口,“跟端王在一起。回头到这里来。”
“那就等一等再说。”荣禄接着说道,“我刚从上面下来,皇太后有面谕,让我转达。”
述完了旨意,随即召“达拉密”来拟旨。这下荣禄与刚毅又大起争议,一个主张严禁义和团肇事,一个认为肇事的不是真正义和团,决不可一概而论。启秀帮着刚毅说话,赵舒翘从中调解,而王文韶发言不多,不过语气中赞成荣禄的主张,双方势力差不多,便只好折衷,说“乡民练习拳勇、良莠不齐”,有“游勇会匪、溷溷其间”,如“戕杀武员、烧毁电杆铁路,似此愍不畏法,与乱民无异”,责成“派出之统兵大员及地方文武,迅速严拿匪首,解散胁从”。如果敢于“列仗抗拒,应即相机剿办”。上谕中没有提到义和团,是荣禄的让步,交换条件是争得一句“所有教堂、教民、地方官均应切实保护。”
等将旨稿字斟句酌拟好,太监已来催促,慈禧太后立等召见。每日照例的军机见面,有皇帝在座,不过只有慈禧太后推一推他手时,他才敢说话,亦无非复述懿旨,加一两句门面话而已。
看完“严拿匪首”的旨稿,慈禧太后认可照发;随又说道,“涿州的义和团,人数很多,良莠不齐,到底是乱民多,还是义民多,应该解散,还是编练?大家的说法不一,多因为道听途说,所以没有个准。我想,是不是派人下去,切切实实看个明白,那时候该怎么办,就好拿准主意了。”
“是!”礼王答道,“派什么人去看,请旨!”
“这算是地方上的事,让顺天府去!”
顺天府尹名叫何乃莹,山西灵石人,亦是徐桐,启秀一路人物,荣禄心想,派此人去,当然是替义和团说好话,至少应该加派一个人,才不会偏听。因而建议:“何乃莹一个人怕看不周全,奴才请旨,可否加派大员勘查?”
“也好!”慈禧太后很欣赏赵舒翘的精明强干,而且他兼管顺天府尹,责无旁贷,便即说道:“赵舒翘,你辛苦一趟。”
“是!”赵舒翘欣然领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