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身形颀长,穿一身朴素的天青色长衫,远远地与燕熙对视。
“我等了你九日,你才肯来见我。”燕熙把手按在伤口上,熟练地抽出绷带,绑住伤口止血,他神色复杂地看了对方许久,像是很忧伤,又像是释然了,末了冷淡地说,“夏先生。”
夏先生在黑暗里叹了声气,往里走来,停在榻边的立灯上,自如地点了灯,盖上灯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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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一亮,殿外头守夜的卫持风立即问:“殿下醒了?”
“无事。”燕熙说,“不用进来,也莫叫旁人进来。”
卫持风应声,疑惑地摸了摸后颈,方才他似乎有片刻的失神,好像有一阵风拂过身后,清醒过来便看到殿里头灯亮了。
见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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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盏灯照见方寸之间,寝殿里仍是暗,神秘的夏先生站在灯边,展露出了容颜。
夏先生甚是年轻,大约只有二十多岁,品貌清明,仙风道骨,举手投足间飘逸出尘。
“我若再不来,你的血要放尽了,若你当真死在登基前,我也无力回天。”夏先生举止儒雅,神情温和,注视燕熙半晌说,“殿下果然够狠。”
“是主神大人太难请,坐享其成,却不愿见我。”燕熙半边脸沉在阴影里说,“夏先生才狠,把我和梦泽当棋子摆布。”
夏先生对这样的指责处之泰然,他算是默认了,转而问:“殿下是如何猜到是我的?”
烛光微跳,照得燕熙的一边侧脸忽明忽暗:“枯荣是你拿出来的,一枚给了周慈,一枚通过夏家给了小夏先生,而我和梦泽正好分到了枯荣,这太巧合了。我和梦泽是大靖的两把刀,我父皇选中我和梦泽,是深思熟虑的结果,为的是收拾大靖。你存的心思和我父皇一样,区别在于,你在冥冥之中推进大靖国运,你相当于是大靖暗中的帝王,也就是主神。”
夏先生颔首说:“可是,我为何要把枯荣分开用?我难道不怕你俩都死了?”
燕熙思路清晰地说:“五年前,你拿不准我和梦泽谁能成为天下之主,但你只有一对枯荣,于是把宝分开押。派小夏先生去治梦泽,是因为前期枯比荣凶险,担心梦泽扛不住枯。而荣的凶险在后期,在我出现危急病症后,小夏先生又恰好来到了我的身边。枯荣的整个治疗阶段,都有夏家的身影。”
夏先生欣慰地点头:“你想到夏家不难,如何想到是我?我们从未谋面。”
“论理,以北原王府的尊贵,夏家派去治病的得是小夏先生的父亲。而小夏先生的父亲不去治梦泽,是因为他一旦不会治,便没有退路,派个小少年去,治好了是医术高明,治不好还能给家里写信求助,可进可退。而小夏先生往家里写信,大约都是经你授意回复的。夏家只你最神秘,一直云游四方,老师五年来遍寻不着你,这是因为主神大人你不想暴露。所以无论是动机,还是情感,夏先生都是最符合主神的那个人。”
“你倒是想得明白,”夏先生并不否认,淡淡地说,“知道我不想见你。”
“下棋之人,当然不希望棋子反客为主,棋子只要听话就好了。”燕熙冷嘲道,“真划算啊,一对枯荣,支使了两个人替你重整河山。”
夏先生对燕熙的话竟是不反感,他以一种很慈爱的神情看着燕熙说:“支使你们的不是枯荣,是你们自己的信念。你的动力源于回家,梦泽则是复仇。你们都是极为自律自省之人,我只要用枯荣帮你们开一点金手指,你们的功绩就轻易超乎我的想象了。”
燕熙冷笑道:“无耻。”
“只要能修补这个世界,我不介绍对一两个主角无耻。主角选你来当,是这本书最大的转机。”夏先生不以为意地说,“你方才所做的推测,大多是对的。系统当初将你吸进书中,是从你那篇长评看出你的身为学霸的潜力。但是选中你之后,又发现太子身体太差,以防万一,我们又选中了梦泽。让我惊喜的是,你和梦泽都非常优秀,你们都有成功的绝对的实力,不同在于你是修补,梦泽是重建;你是穿书者,梦泽是书中人。”
燕熙听着这般大言不惭利用别人的话,心中极是厌恶。他看着烛光下的夏先生,觉得这主神实在是表里不一,除了样貌飘逸外,内里全是冷冰的算计。他冷哼一声说:“你不担心我和梦泽厮杀相争吗?”
“不担心。枯荣相吸,你们必定会在一起。”夏先生说起此事,露出几分势在必得的愉悦,“这也是为何,我要把枯荣分开,这样既能有两个选择,又在合适之时让两个选择可以合为一体,互为补充。”
燕熙耐心欠奉,蹙眉不再看夏先生,极是冷淡地说:“真是一手好棋。”
“你很讨厌我。我真是一个失败的主神,我的主角厌恶我。”夏先生露出遗憾的神情,“我知道你恨这个血腥的登基过程,可是我给了你一次重生的机会。试想,若不是穿书,你在现代已死了。”
“主神大人是想要我感谢你吗?”燕熙回首,微愠道,“恕我做不到。”
“你既讨厌我,我们多说无益。”夏先生往后退了一步,光照不到他的脸,这让他又显得神秘起来,“不如你直接说,想要什么条件?”
燕熙沉默片刻说:“我想带梦泽走。”
夏先生并不意外,解释道:“你能回现代,是因为你本质上是人,你在现代有原身,而梦泽没有,梦泽本质上是纸片人,这很难办。”
燕熙不赞同盯视着夏先生说:“两件事并无本质差别。你让我在现代死而复生,是重新创造一个生命;你让梦泽在现代有身份,也是创造一个生命。这是一本双男主的书,我完成任务有奖励,梦泽完成任务也得有奖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