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青时憋了一肚子的话,被那两位抢先说了,憋了一肚子火。
他管着工部,于此事上实在没什么抓手,又想着亲爹绕开自己和商白珩议事,他一片热心哪头都没把他当自己人,他嘴唇又张又阖,竟是无从说起。
商白珩把裴青时的苦闷瞧在眼里,他安抚地对裴青时笑了笑。
裴青时得了鼓励,竟是喜不自胜差点崩泪。
他自认对燕熙的真心不比别人少,他是燕熙的师兄,他父亲是燕熙的太傅,他天然有着与燕熙最嫡亲的关系,却被商白珩这样一个后来人抢了先。
他确实曾经对不住燕熙,可他一直在改,竟是再回不到从前。
燕熙对他不冷不热的,燕熙的嫡系亲友也跟着对他有所保留。
这是裴青时顺风顺水人生以来最大的失败和苦闷,他既恨当初的自己,也气自己没用,始终得不来师弟的谅解。
他甚至没有资格像梅筠那样不管不顾地跟到西境去,只能这样无能为力地看着小师弟始终游离在他够不到之处。连梅筠都有赔罪的机会,他却换不来燕熙的注目。
裴青时在此刻几乎红了眼眶,他迎着商白珩的目光说:“太子殿下名正言顺,是天地祖宗都认过的储君,凭谁也休想妄议!而且,殿下清四姓、建苍龙、卫西境、刃狄啸,哪一件不是不世之功?哪一件不是为苍生社稷鞠躬尽瘁?凭这等功绩,岂是轻飘飘质疑皇燕血统就能抵消的?大靖动乱多年,殿下夙兴夜寐,才换来如今的雄视四邻,在这等时刻,胆敢妄议殿下储君身份的,实乃蠹国害民的坏蛆!谁要敢出来做乱,我裴知猷第一个饶不了他!”
梅辂和商白珩要说的话也被抢了。
梅辂欣慰地笑了笑。
“各位都说得在理,”商白珩从容地说,“吏部对此事也提了个方案,拟把京察提前,除了按成律考察官员,今次还要审视官员们对大靖的忠心。要把那些思想不正,以下乱上清出。食君禄,却想坏陛下江山,这种恨不得天下大乱之辈,乃国之大患!”
梅辂点头,他缓缓起身,从这一刻他不必周旋在各方之间,可以真正地用首辅的权力,去平荡时局。他目光如炬,掷地有声:“殿下是千载难逢的储君,他是大靖复兴的希望,谁要胆敢动殿下,就是动大靖的社稷根本!血统、出生哪一个比得过社稷之功?殿下力挽狂澜,救大靖于危卵之上,此等功绩,彪炳千秋,史官定会给出评价!”
梅辂是一个极为克敛之人,此番说到动容处,竟是有些压抑不住心中的热潮,他撑掌在侧案,肃然接着说:“乱国者,皆是跳梁小丑。大靖的天地百姓都容不得他们!今日起,请国子监办雅集,请市井办茶会,大靖子民自有主张,危害社稷者必将人人喊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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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夜里,商白珩回了趟商宅。
他再一次取出清明灯,点火放飞。
靖都风大,孔明灯被夜风吹得很远。
靖都的各个角落,执灯者抬首驻足,他们知道执灯者最终一搏的时刻到了。
二十四节气在暗夜里跋涉许久,他们珍视惊蛰如同仰望明月。
微雨涤清浊风,他们则守护微雨。
微雨众卉新,执灯者的夙愿正在得偿。
长夜盼来黎明,艳阳将会高照。待夏至到来,大靖将走向全盛,执灯者依稀看到日月交替的时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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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境。
在同一个夜里,燕熙在竹宅里也拿出了孔明灯。
“放灯罢。”他把惊蛰灯交给周慈说,“这件事要人多,要各行各业之人,且不得能有意为之,得是百姓自发所为,乡野的声音,才经得住各方甄别。执灯者深耕草野,或有可为之处。”
“好的,我这就去放了,再把殿下的意思交代出去。”周慈接过灯,想了想说,“殿下,执灯者有‘夏至’了。”
“你们一直要找的夏至?”燕熙曾听商白珩和周慈提过夏至,知道这是一个很重要的节气。夏至的到来,意味执灯者认为大靖具备攀登巅峰的能量了。
燕熙身为执灯者的一员,感到振奋,同时也感到如释重负。他完成不了的事业,有人会接续完成。他问:“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