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诺就这样在一片诡异气氛中完成了他的长篇大论,在他话毕要走时,苏万儿出言唤住了他。
归来的张大川见势忙走到帮主身畔,奉上原本夹在腋下的狭长的盒子,苏万儿顺手接过,转手捧递到林诺面前,笑盈盈地说道:“小小礼物,不成敬意,还请林大人笑纳。”
林诺没有半点接的意思,皱了皱眉头说道:“非年非节的,实行馈赠且非名不正言不顺?况且本官现在与贵帮有利害关系,更不方便受苏女使的礼。”
“大人多虑了,”苏万儿捧递的手势不变,素手一拨礼盒上的铜扣,顺势打开盒子,“不过是一副画而已,既非名家手笔,也非古董旧物,赠与大人闲时赏玩的,不值什么,真的只是我小小的心意。”
盒盖开启,露出一个卷轴,纸色颇新。虽说无论是礼盒还是卷轴看上去都平平无奇,但林诺深知,苏万儿此举必有其深意。他懒得再行揣测推脱,示意随从接过礼盒,言道:“多谢苏女使美意。”说罢抬脚迈步,向外行去。
门口阻塞的板车,堆叠的药材和等着收账的伙计已经不见了,可要是仔细去闻,还可以闻到空气中残留的药香。林诺没有多加停留,直上了那架镶嵌着林家徽记的马车。
林若枫手中的那卷书已经将要翻到最后几页,见父亲上了车,笑了笑说道:“这么快?”
“本来也没什么可说可干的,”林诺落坐后直了直身子,又道,“你又何必跟来?不过是小事一桩。”
“父亲都拨冗亲来了,我总要跟在您左右吧,”林若枫提过炉上的茶壶,斟了一小碗清茶递与林诺,“再说我正好要回趟学院,恰可以借坐您的顺风车。”
林诺笑了笑,接过茶后一饮而尽。咂声道:“苦的很,不好吃,”他放下茶碗,又道。“苏丫头走了?那么多东西她怎么拿回去的。”
林若枫的嘴角勾出一弯笑容,说道:“走了好一会儿了,只拿走个包袱。反正她还得再来,剩下的东西大可以下次再取走,”他顿了顿。肃颜问道,“账本拿的可顺利?有没有拿到他们的种植记录?”
林诺扬眉说道:“当然,只是不知道苏万儿在打什么主意,被逼到角落了还这么沉得住气,真以为她的靠山那么可靠吗?”他忽而想到什么,掀开车窗帘,向外吩咐道,“老林,刚收的礼拿来给我看看。”
立于马车旁的随从卷起车帷,将礼盒自车门处递进去。后对林诺说道:“老爷,从笑笑帮搬出的东西都装载好了。”
“让那辆车先走,咱们这辆车给它殿后。”林诺的心思早已转到苏万儿的“赠礼”上了,对于旁事不甚挂心。
过了一阵后,林诺父子所乘坐的马车才缓缓而行。
林诺拿出盒中的画轴,将一端交由林若枫执好,自己拉开另一端,徐徐展开的是一副用色清丽的“山间采药图”。
图上寥寥数笔,勾勒出远景的好山好水,近景的宽叶群花。中景位置画了一名手持药锄,捻叶微笑的少女,眉目如生,表情鲜活。
林若枫没想到这画竟有些意趣。不禁被这幅画吸引,生出些兴趣,他看了看落款,龙飞凤舞四个字:有多先生。
“有多先生?从未听闻。这位先生笔力雄厚,气味静穆,得先人神韵又能别出机杼。”林若枫边欣赏边评论,“照理说,有如此画技,不该寂寂无名啊,”他又看向林诺,好奇地问道,“苏帮主送这么一幅画给您,是何用意?”
林诺的胸口微微起伏,像是被气得不轻,冷笑着说道:“她是在提醒我,莫要忘记,当初要不是她和二姑娘出来采药,碰到鹤子、我和老禄,我早已命丧桃花瘴了。”
“原来如此,”林若枫了然的点点头,“挟恩以报,人之常情。”
“岂有此理!”
林诺一把甩开那卷画,险些撞翻茶壶茶碗,幸亏林若枫眼疾手快地往回一抻,稳稳地接住这幅采药图:“您心里有气,也别糟践东西出气啊,我看这画挺好的,很合我的眼,要是打湿了多可惜。”说罢将画慢慢地卷起。
林诺轻哼道:“你不必打趣你老子,我就是看不惯,怎么能有人如此颠倒黑白,瘴毒明明是二姑娘给我解的,与她何关!就因为她眼神好,比二姑娘早现我们一刻?笑话,苏万儿这辈子沾了二姑娘多少光,临了临了在她看来还理所当然了!”
他说着说着胡子又自翘起,一抖一抖的好不滑稽。
林若枫会心一笑,双手交叠枕在脑后:“苏帮主也怪不容易的,也不知道从哪儿找了这么一幅画来,想着能借着旧事和您拉拉关系,重修旧好,谁承想适得其反了。”
“道不同不相为谋,”林诺冷冷说道,“巧言令色,鲜矣仁。”
“是,是,岂止不仁,简直不义。”林若枫顺着他的话头应了几句,哄劝之意,溢于言表。
他深知父亲的脾性,一起怒来,就多少有些听不进去劝。此时最好的方法是什么话都不说,不能和他顶着来。但更好的方法是顾左右而言他,用别的话题将他心思引开,不去想适才的事。
“我打算今晚再去探一探那个生产神仙水的秘密作坊。”
林诺听了这话,果然十分关心,立刻把那星点怒气抛诸脑后,他沉吟了半刻,劝阻道:“不妥,先前是我们大意了,没查探出什么,反而让你暴露了身份。你的伤才刚好,不可再轻易冒险了,”转了话题之后,林诺头脑重又变得清明,说话间也不像先前那样意气用事了,“况且经你上次一查探,他们肯定有了戒备,说不定早就换地方了。”
“可查得到新的据点在何处?”林若枫从善如流地问道。
林诺微微一笑,自信地说道:“当然,很快就会有结果的,”他顿了顿,又道,“枫儿,会试还有半年,在那之前你,你可想在哪个衙门谋个差事?”
父亲语气中的小心求全没有瞒过林若枫的耳朵,他冷了颜色,手上继续摆弄收拾着那画卷,待重新扣上礼盒后淡淡说道:“孩儿暂无此打算,望父亲成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