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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故园今日海棠开只有名花苦幽独 第19回 盛紘争气了盛府整顿了明兰被扫盲了(第1页)

昏暗灯光下,林姨娘脸带娇羞,万分柔情,婉约道:“紘郎,今日妾身也是十分高兴,一为了大姐儿结了门好亲,二是为了我们墨儿,今日不少夫人太太都夸说墨儿得体大方,招人喜欢呢;只是……哎……”幽幽叹气,拖出一长串的忧伤。

“既然高兴,又做什么叹气?”盛紘困倦,很想睡了。

“妾身想着将来墨儿是不是也有大姐儿这般福气,虽说如今府里,几位姑娘都是一样的,可就怕将来说亲时,人家嫌她不是太太养的……”林姨娘声音渐低。

盛紘想起自己当初去王家求亲时的艰难,也叹气道:“嫡庶终究有别,不过有我在,自不会委屈了墨儿。”

林姨娘柔声道:“紘郎待我们娘儿仨如何,妾身最是清楚,但官宦王侯人家的女客间来往紘郎如何插手,须得太太带着姑娘们出去见世面才成,这样墨儿也不至于叫我这个卑微的生母拖累了,埋没在内府不得人知道。”说到后来,语音凄然。

盛紘沉思片刻,道:“有理。回头我找太太说,以后和女客们往来不可只带如兰一个,得把墨儿和明儿也带上,若她们品性好有造化,将来盛家也能多结两门好亲。”

林姨娘神色娇媚,靠在盛紘的怀里,娇呼道:“真真我的好紘郎!”一转眼,忽又难过起来,眉目轻蹙:“听说外头瞧热闹的丫鬟说,华姐儿足有一百二十八抬嫁妆,还有田地庄子和许多陪房人口,真好气派,不知墨儿……”

盛紘本有些迷糊,但毕竟被孔嬷嬷洗过两回脑,对林姨娘的要求有些警惕,想了想,方道:“若不论婆家,几个女儿我自是一样待着,不过大丫头是太太拿自己的陪嫁添妆的,细算起来,墨儿未必有大姐儿这般的嫁妆了。”

林姨娘娇嗔道:“紘郎好脾气,太太既嫁过来了,她的陪嫁自也是盛家的,几个哥儿姐儿都叫太太一声母亲,她怎么也不能太偏了呀!”

盛紘心头一凉,脑子开始清醒起来,慢悠悠的道:“偏不偏的另说,只那没出息的男人才整日价惦记女人的嫁妆,我那连襟当初也是三代官宦的名门出身,就是用了王家的嫁妆,如今在大姨姐面前都不好说话,当初我求亲时便下了决心,太太的嫁妆我是一个子儿也不动的,统统留给长柏好了,反正也是盛家的子孙。”

林姨娘急了,一骨碌从被窝里坐起来,道:“那枫哥儿和墨儿呢?难不成紘郎不管他们了?难不成为了我这个姨娘,还得累他们将来受苦?”说着又是泪水盈盈。

盛紘心里记着孔嬷嬷支的招数,慢悠悠的道:“你没有丰厚的陪嫁,难不成是我的过错?”

林姨娘噎住了,不敢置信的看着盛紘,没想到他会如此说话。

盛紘暗叹孔嬷嬷料事如神。有一次闲谈时,孔嬷嬷一语道破他与林姨娘相处时的一个周期模式,每次都是林姨娘先哭诉自己的卑微可怜,然后他就心疼哄她,然后林姨娘愈加可怜惶恐自己的将来,哭哭啼啼个没完,然后他就心软的许她这个那个。

孔嬷嬷当时便冷笑道,若是林姨娘有太太那般的家世和嫁妆,她会否与盛紘做小?

盛紘虽然相信自己与林姨娘是有‘真感情’的,但自知之明倒也没丢,不至于那般异想天开,于是孔嬷嬷便教了盛紘刚才那句话,用来给林姨娘种种逾越的要求做个急刹车,甚至连后面几句话都准备好了。

盛紘披上中衣坐起,声音冷下来:“当初我就是怕你们母子受欺负,才硬是从祖产中拨出一块来给你们傍身,这本已不合规矩,但为着你和枫哥儿墨姐儿我还是做了;你已比一般妾室体面许多,难道还不知足?!你若想与正房太太比肩,当初就不该与我做妾。”

林姨娘听的几乎憋过气去,颤抖着身子道:“紘郎为何如此,我与你是一片真情,便是外头别家的正房太太我也不做,愿意与你做小,你怎,怎……”

盛紘心中有些抑郁,直道孔嬷嬷是女诸葛,连林姨娘下一句说什么都猜中了,于是他便跟着见招拆招道:“你既与我一片真情,且甘愿做小,又为何时时抱怨,还常与我要这要那的?难道一片真心便是如此?”

说着说着,连盛紘自己都有些腻歪,好像也觉得林姨娘和自己没那么‘一片真情’了。

林姨娘被说的哑口无言,好像迎头被打了个闷棍,抽泣了会儿,组织好语言,才委屈的哽咽道:“若是为了我自己,我半句也不会提的,可,可是,我得为着孩子们呀!我知道自己卑微,可枫哥儿墨姐儿可是老爷的亲骨肉呀,我,我实在担心……”

盛紘冷声道:“墨儿将来若是高攀了亲事,为了盛家脸面,我自会破例添置,不过若是亲家平常,难不成我还让墨儿的嫁妆和嫁入伯爵府的华儿比肩?还有如儿明儿,她们也是我的亲骨肉!至于枫哥儿,男子汉大丈夫存于世间,本当自立,读书考举出仕,将来自己立起门户,难不成一味靠祖萌?当日我大伯父几乎将家产折腾光了,大哥如今的家业大多是自己挣来的!我虽不才,但有今日也不是全依仗老太爷的!”

林姨娘抹着眼睛,心中暗恨,自孔嬷嬷来后,盛紘已大不如以前宠爱她顺着她,她一直屈意承欢,柔顺服侍着,今天她本想趁着盛紘高兴,说服他再多置些产业在自己名下,将来自己一双儿女也好不落于人后,可不料盛紘似早有准备,说起来一套一套的,滴水不进,她不由得心中暗暗发慌。

盛紘看林姨娘神色惶恐,形状楚楚可怜,自觉放缓了语气:“我如何不疼爱枫哥儿和墨姐儿,可终究长幼嫡庶放在那里,我若乱了规矩,不但惹人笑话,兴许还闹出家祸来。”

盛紘忽又觉得自己太软了,想起孔嬷嬷最后那几句话,立刻当场用上,他疾言厉色道:“你也要管好自己,就是你整日作这般想头,才闹的墨姐儿与姐妹们出头争风,若是将来枫哥儿也如此不悌,我立刻发落了你!”

说着立刻披衣起身下床,自己整理形容,不管林姨娘在后头如何呼喊,径直了往门外走,只最后回头说了一句:“好好教养儿女,将来自有你的好日子,能给我都给你了,其它的你也莫再惦记了!”

林姨娘惊怒交加,她受宠惯了,一时拉不下脸面去求盛紘,只咬碎一口银牙。

盛紘一边朝外走,一边叹气,孔嬷嬷长年混迹内宅,对这些家族的底细最是清楚,她说过的那几家败落被夺爵的公侯伯府他都知道,甚至有些还认识。家祸往往都由子孙不肖起,子孙不肖又由家教混账而来,真是落架的凤凰不如鸡,那些落魄家族举家食粥的潦倒,他在京城看的触目惊心。他也亲眼见过大伯父如何宠妾灭妻,偌大家产几乎穷尽,若不是有自己嫡母的撑腰和盛维的自己打拼,那一房早就败落潦倒了,林林总总,前前后后,盛紘一想起来就心惊肉跳。

外头冷风一吹,盛紘定了定神,又觉得自己太多虑了,毕竟如今长柏和长枫都勤勉好学,如何与那些斗鸡走狗玩鸟赏花的纨绔们去比。当初盛紘由亡父的故交世叔领着一一拜访认人时,好生羡慕那些世代簪缨的清贵世家,那种家族端的是门风严谨,子孙出息,数代不衰,就是有爵位的人家也不敢轻视了去,也不知将来盛家有没有这般福气了。

盛紘长叹一声,做一个有理想有抱负的官老爷,容易么?

……

华兰出嫁时,王氏不止给了大笔嫁妆,还把府里勤快老实的丫鬟婆子挑了不少一齐陪送了过去,盛老太太原就想整顿府内,索性趁这机会重新安排使唤人手;本来王氏很抵触这次人员调动,但是一听说要删减林栖阁的人手,立刻就举双手赞成了。

按照封建等级理论,姨娘的丫鬟婆子应该比太太少,以前是盛紘偏心,可如今盛紘回头是岸了,于是林栖阁就要裁剪编制,林姨娘不是没闹过,说那些人手都是给长枫和墨兰使唤的,于是王氏立刻反唇:“那柏哥儿和如姐儿又怎说?”

解释公式如下:王氏+长柏+如兰=林姨娘+长枫+墨兰;但是,王氏应该>林姨娘,那么就是说,长柏+如兰<长枫+墨兰;于是,盛老太太很不悦道:滑天下之大稽,这如何使得!

林姨娘眼看着多年布置的人手,被裁去了不少,心头恨的如火烧,可却也不敢反抗,在老太太面前,她说不通道理;在盛紘面前,她也‘感动’不了他的‘真情’;在王氏面前,她又比不过身份,末了,她只能闷在自己院里,阴沉着一张脸,砸掉了一整套茶具。

和林姨娘一样遭遇人员调换的还有六姑娘明兰,面对添人这样的好事,六姑娘很不上道,她听见要加人的第一反应是:“做什么要添人?崔妈妈,丹橘,还有小桃,三个服侍我一个,我用人够了,其他事情也有人做呀。”

明兰这么想很正常,她所来的地方正在闹经济危机,全世界范围内裁员中,属于把女人当男人使,把男人当牲口使,可以用两个的,决不用两个半;盛老太太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看了明兰足足一盏茶的功夫,长叹一声,到佛堂里去念了两遍清心咒,克制自己不去捏死心爱的小孙女,而房妈妈则很体贴的给六姑娘扫盲。

当年盛老太太在勇毅候府当大小姐的时候,有自己独立的院子不说,身边有管事妈妈三个,一等丫鬟五个,二等丫鬟八个,三等丫鬟八个,还有五六个跑腿使唤的小幺儿,其针线浆洗洒扫的使唤婆子若干,若干大约等于十个。

明兰掰着指头数,越数嘴巴张的越大:“那,那,那不是有三十多个人服侍祖母一个?”

房妈妈抚了抚身上一件半新的栗色小竖领对襟褙子,细棉夹绸的刻丝六团花刺绣的十分精致,大是骄傲道:“那是自然,过世的老候爷就这么一个闺女,自是无所不用其极的金尊玉贵,老太太当时在整个京城的淑女里也是数的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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