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若道:“我八百年病这一场,好得也快,本没当什么,你们倒好,外人见了还以为我怎么地了呢。”
兰杜听她这话,轻哼一声,“那几次烧得额头都是烫,也不知是谁发的热!咱们公主都被您吓坏了,您自个还当没什么事呢。”
在这点上,敏若略微心虚——她身体确实好,往回偶尔小病一场,有时药都不必吃自己就好了。这会闹得那么厉害,无非是她自个作死作的,但她自认体格强健,重风寒好得也挺顺利,便没当回事。
可把女儿和身边这群人吓到了,实在是实打实的罪过。
来了庄子上五六日了,她还是每日老老实实地盘踞在炕上,笔都没动一下。那些辛辛苦苦带出宫的手稿现在还在箱子里存着呢,虽说是在隐蔽安全的暗室当中,可若一直屯在那里不整理,也只能放着生虫,她这回也白折腾出宫了。
为了尽快解禁,从被看管的状态中脱离出来,敏若每日配合服药,在室内稍微锻炼,风寒老兄也着实给力,没几日好了个彻底。
敏若扯着窦春庭的大旗力压兰杜,兰芳比兰杜好忽悠,迎夏迎春赵嬷嬷留着看家没跟出来,兰杜的同盟有限,敏若很快搞定了兰杜,成功取得了书房的使用权。
终于解禁这天,敏若看外面,只觉那天是湛蓝湛蓝的,云朵也是飘逸自由的,就连巍峨银白的远山都是那般壮丽美好。
瑞初身边几个小丫头凑着要套雪兔子,敏若站着看了一会,指指点点提供技术指导。
瑞初本不会那个,不过是见难得出了宫,小丫头们性子也活跃起来,才允她们轻松轻松,见敏若在那边指手画脚,说得还怪有道理的,不由问:“额娘还会套兔子?”
“你额娘我也是见过世面的。”敏若搂着她轻哼一声,带领她在庄子里偏僻处挖了两个陷阱,插上标识以提醒那些每日四处憨耍的小娃娃们,然后带着瑞初回家静候佳音。
见她胸有成竹的模样,瑞初不自觉就信服了几分,心内也生出些期待。晚上给宫里写信的时候,她铺开纸张,胸有成竹地蘸墨落笔——前日落雪,天地清寒远山寂寂,一片银白中唯冬日可爱,额娘携我制陷阱数个,静待来兔,额娘学识见识之深,我万不及,还当勤勉自律,望能及额娘之万一。
给康熙的信上,她思索了一下,将这段话几乎原篇复制过去,只略添上二人指挥宫人的动作,又在最后一句上,额娘前头勉强添了个“汗阿玛”。
次日清早,便有宫人将信递到侍卫手上,城门一开,敏若与瑞初的家信便会送入城中,再进紫禁城。
信送出去了,瑞初也一早就精神了,起来披上厚厚的斗篷,难得有几分雀跃地去找敏若,拉着额娘一同去看陷阱。
然后……嗯……
看着空空如也的陷阱,敏若强行挽尊,“理论技术没问题。”
瑞初眨巴眨巴眼睛,忽而叹息,“这山上的兔子实在是太没眼色了,竟都看不出这雪地里的胡萝卜,白瞎了额娘如此精妙的陷阱。”
好崽,懂事,还知道给额娘捞面子。
敏若心里感动出一列小火车,但这个陷阱布置确实颇为精妙,她上辈子也看过春猎秋猎宫里侍卫们给皇子公主套兔子,就是这么弄的,怎么就套不着呢?
不应该呀,她叫人找做“兔子饵”的胡萝卜都是最鲜嫩水灵的!如今这个时节,这么好的胡萝卜可不好找!
昨儿跟着这娘俩忙活一场,却总觉着哪里不对的迎冬这会忽然一拍脑门,“诶呦,奴才忘了。这个时节要套兔子,还是放菜叶子最好,新鲜脆生的,一套一个准!”
敏若看了眼橘黄色、一看就饱含胡萝卜素的胡萝卜,目光幽深:有什么菜叶子,竟然比她精挑细选出来的上好胡萝卜还要有吸引力?!
然而迎冬见她没反应,小心地看了她一眼,委婉地轻声道:“想来这胡萝卜是稀罕物,哪家舍得给兔子吃呢?山里的野兔子就更没见过了,许是没见过,便不敢吃吧。”
说好的兔子都爱吃胡萝卜呢?!
敏若悲愤地盯着那根胡萝卜——九年制义务教育的第一二三年为什么偏她?!
瑞初凑过来小声道:“没事的额娘,咱们今天就给换成菜叶,再套一次!这陷阱布置得如此精妙,肯定能成!”
敏若欲哭无泪,长长叹息一声,“但愿吧。”
敏若感觉自己好像遇到了课本、儿童绘本诈骗,一时真是有苦难言,其实胡萝卜传进来的年头不少了,自元末至今,栽种培育了不知多少代,迎冬的话乍一听有理,细听全是为了给她挽尊。
瑞初于是又亲自挑选了好菜叶子放到上面,敏若冥思苦想一番,又撒了点干草,也不知能不能成。
晚晌间宫里的信来,安儿在信上表达了对妹妹和额娘生活的羡慕,并在信中期待地问可得了兔子没有?若得了,千万记得分他一只,他在阿哥所里养着玩。
康熙也在给女儿的信中随口问了一句。瑞初读完信,沉默半晌,默默将两张信纸塞到书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