芽芽道:“十二姑比我还忙呢,姑姑很照顾我,皇太太您放心吧。有时候忙些,也有时闲着,隔几日便有休沐。”
太后方才点点头,又叮嘱道:“我知道,你们都是有大能耐、要做大事的,但自己的身子也主要。瞧着你们好好的,皇太太心里也高兴!”
太后今日这话,看似只是拉着重孙女话家常,可她老人家的地位摆在那,传出去后,便不会再有人背后说芽芽出了家、没成婚的闲话。
没见太后都亲口说,这位大格格与十二公主是“有大能耐、要做大事的”吗?
敏若笑道:“她倒不算很忙的,舒窈比她还拼命呢,下回舒窈进来,您可得说说她,小小年纪便很不把自己的身子当回事了。”
太后道:“就是这话,他们一个个仗着年轻,岂不知都有老的那一日,惜福养身才是正经!”
阿娜日在旁幽幽道:“您劝人的道理说得这样明白,不如也听听太医的话,在饮食上留留心?”
太后笑意一僵,抬起下巴道:“我都六七十的人了,不讲究那个了!”
她说这话时因自知不占理,中气不足,阿娜日又是无奈又是好笑,叹道:“瞧瞧,这又说不讲究了。”
说笑间,太后也感到疲惫了。
她的身子近年来衰弱得厉害,头发早已花白,面色也不复早年红润了。
今日是难得精神头好,这会疲倦涌上,瞧着衰老得吓人。
阿娜日扶着太后先走,而后殿里的人也就没什么听戏的心思了。
敏若对应婉道:“你走不走?”
应婉起身,道:“我便同您去吧,正好今儿想接芽芽过我们府去住一日。”
敏若点点头,芽芽过来扶她起身,敏若在她们一左一右的拥簇下往出走殿内的嫔妃又行礼恭送。
走到那几个年轻的小嫔妃跟前,敏若脚步微顿。
她虽然近年深居简出,但不得不说威名犹在,那几个小年轻不由有些慌,战战兢兢地不知她是什么意思。
然而敏若也只是看了她们几眼而已。
养乐斋里焚着香,淡淡的草木柑橘香萦绕在众人的鼻端,应婉轻声问:“可是那几人有什么不对吗?”
“我只是想起,上回蓁蓁与我说的一个微光的学生在其中,想要看看罢了。”
无论华丽的宫城,还是景致优美的畅春园,都远不如看上去那般美好。
这些年轻、鲜活的生命被家族、权势裹挟着走进来,不得不服侍年岁堪做她们祖父、曾祖父的男人。
她们或许也曾簪花打马比拼射艺,或许也曾联诗作词风雅无双,四书五经种种韬晦也曾学入腹中。
而一场选秀,一道旨意,她们便只是紫禁城中的一朵花罢了。
一朵,不知何时便会悄无声息枯萎的花。
听敏若此言,应婉一时沉默,半晌道:“我认得她,写得一手好飞白,从前性情颇洒脱。”
“洒脱好啊。”敏若低喃道,洒脱,才不会觉着宫里的日子苦。
这样的花,若不能自由自在地绽放在天地间,那便只求她们能平安、再平安吧。
廿六日,珍钰正式嫁与了弘晖,婚后过一日,应婉带着珍钰入宫来向太后请安,敏若才见到她。
小姑娘已盘起了妇人发,盘辫上妆点着一支赤金嵌红宝石五凤钿,耳边是明珠耳铛,璀璨生辉,垂眸浅笑间温静端娴,其实在京中生活几年,附微光读书,蓁蓁常把她带在身边,对她而言也是一种历练。
至少如今她举手投足间已添了几分从容不迫的镇定,更有些如松如竹的挺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