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些什么?”
“老祖宗应该猜得到。”刘玖道,“说皇帝不孝,不肯为太后增上徽号,这就是老天对皇帝不孝的惩罚。”
傅元青思索了一下:“陛下如今只要御门听政后,便去太庙供奉祖宗牌位,斋戒自省,应不会理会才对。”
“是啊!”刘玖道,“主子爷不理会,可是外臣们不知道怎么了,不依不饶的,今儿主子爷御门听政的时候,又有不少官员请奏皇帝为太后增徽号。”
傅元青缓缓皱眉:“以陛下的性格,必定震怒。”
“何止是震怒啊。”刘玖抖着声音说,“主子爷说,你们说太后的徽号不匹配先帝的谥号,那朕就为先帝减号。”
“什么?”傅元青一怔。
“是真的。”方泾接话过去,“下了朝,在去太庙的时候,陛下已经怒不可遏,说荧惑入斗、洪灾将到,都是先帝德不配位,不但要为先帝减号,还要把先帝牌位从太庙里请走。”
刘玖哭了:“怎么办啊,老祖宗,主子爷这是冒犯神庙皇考,是忤逆祖宗的大不敬罪。这是咱们这些主子身边儿人的死罪。回头被外臣一顿口诛笔伐的,人就要被杖毙啊。这朝太难上了,我不去了,我再也不去了!”
刘玖在这边哭着。
季茹从外面端了新烧好的茶进来。
递了一碗给傅元青,季茹问:“老祖宗,烫不烫,要加冰吗?立夏从冰窖里拿了些冰出来,在配房里捂着。”
傅元青摇摇头。
茶是滚烫的,只是如今他身体渐渐虚弱,焐着手也只觉得有些暖意。
从他回宫,到现在也四五日了。
陛下不曾召见他。
太庙上值的名单里,也没排他的值。
开始心也是悬着的,然而陛下开始了御门听政,傅元青有轻微松了口气的感觉——至于为何如此,为何有些失落又有些轻松,他不敢细想,也不愿细想。
他侠坐于榻上,双手捧着那碗茶,安静了一会儿,一时间司礼监里只有刘玖的哭声。
“陛下今日在哪里?”他问。
“还在太庙。”方泾道,“曹哥跟着伺候。”
傅元青放下茶,站起来:“半安也连着六七班了,我过去替他一趟。”
方泾皱眉:“老祖宗,您最近又频频风寒,您别去了,身体不好……”
“我自己的身体我清楚。可是先帝移庙这样震撼朝野的事,绝不能让陛下去做。”傅元青站起来。
他穿好补服,依旧觉得有些凉意,便对方泾说:“帮我去柜子里把正月里那件貂绒大氅找出来。”
方泾眼眶红了:“干爹,那可是三九腊月穿的氅衣。您身体都这般了吗?您歇歇,歇歇吧。儿子去找主子爷说,儿子去求主子爷。”
“半安劝不住陛下,你也不行。只能我去。”他道。
方泾擦了擦眼泪,入内翻箱倒柜。
傅元青别上貂珰与牙牌,整理了一下腰间搭扣,然后对刘玖道:“刘厂公。上朝议事是陛下委以你的重托。包含陛下万般信任之意。如今恐有灾祸就推卸责任,你就没想过陛下知道了如何处置你?”
刘玖哭的眼眶都肿了:“那、那该怎么办,求老祖宗给指条生路。”
傅元青抿嘴一笑:“生路我早就为厂公指过,您拿着三法司公文在北镇司想要提审侯兴海时,我便说过。”
刘玖一脸茫然。
“四个字,可明哲保身,可无愧于心,可顶天立地。”傅元青对他说。
“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