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需要任何人提醒。他早就想回家了——从小时候以来,他第一次有理由想家——偏偏不能回去,快使他发疯了。
“那些军妓呢?”他的朋友还在问道,“有没有好的?”
“我怎么知道!”他咕哝。“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若薇娜到底好不好?她吃得正常吗?艾玛有没有累着她?”
希尔登咧嘴笑,“没有你烦她,她好得很哪。有她在,你的城堡真是蓬荜生辉。艾玛对她崇拜极了,你的仆人敬爱她。米丽珊宁可和她在一起,不要自己的老师。真的,一旦贝翠丝送去她未来的婆家之后,你的小女儿也变得比以前可爱了。我看,你也得感谢你的若薇娜。”
“或许我该带她来的。”华瑞克干涩地说道,“她可以轻易擒服安博芮的。”
“我把她吹捧得太过头了?”
“是白费心机了——我已经决定好结婚的人选啦,你知道。”
愣了几秒钟之后,希尔登跳脚。“你怎么可以!说你没有!该死的,华瑞克,我以为你真心喜欢若薇娜小姐。虽然她没有领地,虽然她没有家人,但你已经有足够的权势和财富,到底为什么……?!是哪一家的闺女?她能给你什么,让你不怕再遇上另一个伊莎贝拉?”
华瑞克无辜地耸耸肩膀。“她说她有领地,但为了死要面子,她就是不肯说。”
“她不肯说?不告诉你——?”希尔登的两道眉毛皱成一团。“你在消遣我是不是?老朋友?”
他咧嘴笑。“说对了,那小娼妇的确征服了我的心。反正她已经占领我的城堡,不如把她扶正算了。”
艾玛闻到油沸腾的臭味,忍不住耸动鼻子,脸皱成一堆,看得若薇娜大笑。
“我真的非得什么都学吗?”那少女问道,“连做蜡烛也要学?”
“如果你将来有蜡烛匠,那是你运气好。如果没有……你想花你丈夫的钱去外面请人来做,还是指导你的仆人做呢?要是你的肥皂工人只会做碱水肥皂,而商人来兜售的香皂又很贵,你就再也闻不到香喷喷的肥皂了吗?还是宁可你自己会做?”
艾玛红了脸——每当她自觉问了蠢问题,总是会脸红。“希望我花了这么多心思,理察会开心才好。”她说道。
“你把他的家打理得有条不紊,他当然开心。他不必操心厨房的柴火,草坪上的乳牛,和那些漫天喊价,连胡椒也卖得老贵的奸商。理察只会看见快速上桌的熟鱼和蛋,对着你傻笑,告诉你他在外面忙了一天——天晓得那根本比不上你的忙碌。他还会向朋友夸口,说他有世界上最好的老婆,她从不抱怨,从不拿一些他不懂的事烦他,也不把手指浸进他的咖啡里。”
艾玛咯咯笑。“当人家的老婆,一定要这么十全十美吗?”
“当然不必,”若薇娜离开油脂锅几步。“如果我还是利诺那只老山羊的太太,我说不定会买很贵的胡椒,塞进半生的鱼肚子里给他吃。我告诉你的只是一般性的原则,甜心,像我母亲教我的一样。不要害怕,你会找出和理察相处的方法。去,去把阿丽找来,让她从头到尾教完你做蜡烛的法子反正我已经会了,不必盯住你。别问为什么我不告诉你怎么做就好了,左耳进右耳出是很容易忘记的,只有亲自动手做一次,印象才比较深刻,知道吗?”
若薇娜回到大厅的壁炉前,拿起她缝了一半的衣服,她正替华瑞克缝丝衣,那种料子非常软又滑,需要细碎的针法。他房间里的光线比较适合,但她没事时仍然不习惯在那里进进出出。虽然他出征之前要她当那里是自己的房间,而她现在每晚也睡在他房里。
当天她的旧衣箱就出现在他卧室,他却只字不提。她晚餐时穿上紫色镶金边的漂亮服饰,他也没有任何表示。他走后她的工作彻底妀变,她是事后才知道的。
首先是艾玛提起婚事,说如果她能学会担当少领主夫人的责任,她才有希望嫁给理察——不过,她父亲承诺要让若薇娜教她。
若薇娜差点困窘而死,因为她开口问那少女她父亲是谁。然后她又气华瑞克,竟然没有事先告诉她这件事。后来玛莉·布鲁特问她愿不愿意当艾玛的老师——她已经答应那少女了——如果她肯,那么她不必再做其它的工作,或听令于任何人。
教导艾玛是一件轻松愉快的事。若薇娜越来越喜欢那少女,等她嫁给理察,她恐怕会十分想念她哩。当然那是华瑞克回来以后的事了,而他什么时候回得来,谁也不敢说。
事情还有其它的转变。贝翠丝挨打后第二天,就被送去和未来的婆家一起生活。她走后,城堡里的气氛顿时安详宁静不少。一旦华瑞克带着大军开拔,他的小女儿渐渐变了样子,令若薇娜深感安慰。事实证明米丽珊不像贝翠丝那么尖酸刻薄,只不过受了她姐姐的不良影响,那少女的本性仍然十分善良。
或许因为她换了地方睡觉,别人对她的态度也有了改变。玛莉现在会找她商量事情,而布鲁特则为她留下细致的食物。甚至管事的人请约翰·杰法去采蜜时,也来征询她的意见。
约翰如果在城里,他就和美芷、若薇娜一桌用餐。虽然米丽珊邀请若薇娜到主桌和蕊贝塔小姐一起坐——蕊贝塔小姐是唯一仍排斥她的人——但她婉拒了。华瑞克临走前并未解除她的奴仆身分,即使她穿得像贵族,仍不适合上主桌吃饭的。
她的日子几乎被艾玛的事情填满了,但仍然有太多时间想念华瑞克。而且她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情感,想他简直令她痛苦。尤其当他在她身边,用那种渴望的眼光看她,让她知道他需要她时,她多少有一点信心。但是现在冷静下来想一想,她毕竟只是他的仆人、奴隶、俘虏,她不能希望他回来之后仍然对她像原来那样。时间使人忘记旧情,或许他已经又看上了别的女人。
“女士,请你跟我来。”
抬起头,若薇娜看见汤姆森爵士,站在她面前还有些喘,显然是赶路的关系。他一个月之前随大军出征,于是她充满期盼地朝他身后看去。
“华瑞克回来了?”
“没有,女士,他仍然在安博芮堡。”那人回答道。
“那你是来带我过去?”
“对,要快。”
她白了睑。“难道……难道他受伤了?”她紧张地问道。
“当然没有!”
“我知道这是个蠢问题,你也不必对我横眉竖眼呀,”她说,“是你自己说要快一点去,我当然以为是出了意外。”
“领主是这么交代的,”他解释道,“不过我们不必赶得太厉害,免得你像我一样狼狈。我是连夜赶回来的,带着你,我们有一天半的时间。如果你现在去收拾衣服,我们可以从容不迫地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