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秦尧终于在唐的眼神中败下阵来,收刀入鞘。他冷冷地看着李建齐,说:“你最好在他来找你之前,好好地活着。你最好祈祷他来找你之前,没有掉一根头发。”
说完,秦尧转身,抱起了唐,沉默着走了出去。苏白薇等人一个接一个地离开,再没有谁看过李建齐一眼。待所有人都走了,李建齐终于放松下来,才惊觉自己出了一身的冷汗。
许末城一直守在门口,以免有任何人进去阻挠。看见秦尧出来,看了眼他怀里又昏迷过去的唐,沉默地跟上。局里的人大概都被这沉默的气氛压抑着,纷纷让开一条道来。
警察局门口,秦尧抱着唐走上救护车,车门关上的一瞬间,看见急急忙忙走下飞行车的叶楚西往这边看过来。叶楚西看见救护车飞驰而去,看见车门关上的那一瞬间,秦尧冰寒的脸,心里咯噔一下。
坏了。
路过的群众纷纷驻足,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在警察局门口。疑惑地看着门口离开的救护车,停着的军车、警车,不认识的,认识的,都凑在一起议论了起来。眼尖的,很快就发现门口站着的那位是叶楚西,来的早的,指出军部的许少将刚刚才走,耳朵尖的,说刚刚里面有枪声。
众说纷纭。
于是叶楚西的脸越来越臭。可是他不能就这样转身离开,他压抑着自己的怒火,尽量让自己不在公众面前失态。他转身走进警察局,找到李建齐,看到他那副怂样,简直连杀了他的心都有了。
俗话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有的人,无论你给他多少先天条件,他都能蠢得掉渣!
秦尧他们不是惹不起,他们敢杀了夏维,就不怕激怒他。但是激怒的时间不对,地点不对,所引起的就是另外一种效果。自由党已经为了柯博特的事情焦头烂额,这个时候怎么能跟秦家开战,你李建齐以为自己是谁?!
但是叶楚西需要李家的支持,李建齐,必须活着。于是他做了一个深呼吸,平息了一下自己的怒气,说道:“你走吧,回去把这件事告诉你爸,最近一段时间,暂时不要出来了,避避风头。”
李建齐早已没了主张,有叶楚西给他出谋划策,自然是连连点头,忙不迭地就走人了。叶楚西看着他慌张的背影,冷哼一声。
医院里,红色的‘手术中’照得人心忧忧。
秦尧,许末城,许末麟,沧海桑田,苏白薇,都沉默地站在手术室外,没有一个人有心情坐下。只有安娜坐着,电子屏幕的光反射在墙壁上,白得有些渗人。
好一会儿,她抬起头来,说:“结果出来了,逃犯克尔西跟唐只是远方表亲,平时没什么往来。我怀疑,克尔西还躲在圣京。而且,事情追查到唐的身上,有预谋。”说着,安娜把信息投影到墙壁上,“你们看,在圣京大学的交友网站上,有人发了这样一条信息:我好像看见出事那天,克尔西去找过一个叫唐·赛尔特的家伙,两个人躲在角落里不知道在说什么。”
“根据警察局内部电脑的浏览记录,我判断他们就是根据这句话,找到了唐。再被李建齐看见。”
“追踪他的IP。”许末城说。
安娜继续啪啪啪啪地操作,很快,出了结果,“是圣京大学机房里的某台电脑。”
闻言,许末城看了眼面色沉凝的秦尧,说:“我去调查监控录像,有消息再通知你。”
说完,许末城快步走了。秦尧仍旧没有反应。
整整五个小时后,手术室的门开了。主治医师从里面走出来,点点头,又摇摇头。秦尧连忙问怎么回事,他才说:“基本没有生命危险,但是肋骨断了七根,戳中了脾脏,内部大出血,小腿骨折,再加上感染,需要长期住院。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把一个好端端的人折磨成这样,简直是胡闹!没人性!”
身为医生,经历过不知道多少次手术,早已技法娴熟,可是在手术台上看到那样的病人,手术刀都忍不住抖了一下。他很愤怒,几乎是一路忍着做完了手术。现在看见秦尧他们,终于忍不住呵斥,骂了起来。骂了一会儿,才气呼呼地走了。
秦尧任他骂了,一句也没有反驳。等着唐被推出来,便默默地跟着。他不说话,气氛就很压抑,就连平日里最活跃的沧海桑田都不敢吱声。他们本能地,从秦尧身上感觉到了危险。这种危险深深勾起了他们的担忧,也营造了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前兆。
秦尧的大脑,此刻就像一个上紧了发条的精密仪器,鲜血化成了油,浸润着它的运作。齿轮在飞速转动,这一个与那一个相连,那一个又与另外一个相连,大的套着小的,构建成环中之环。火花在飞溅,溅落的火花变成思想的种子,短短瞬间从破土到繁盛。秦尧站在这林中,静等瓜熟落地。
当他想好事情的时候,大脑不会像微波炉加热好食物那样发出‘叮——’的一声,也不会像某只古董羊一样头上出现一个闪亮的灯泡,他只会眨一眨眼,桃花眼里绽放出一瞬间的光辉,然后归为平常。
唐在病床上醒来的时候,就正好看见床边的这一道光辉。那种光辉牢牢地吸引着他,就像那天窗边的那抹笑一样,但是唐又很快想起审讯室里的那张照片,脸色陡然之间有些惨白。
秦尧看见他醒了,惊喜地一下子站了起来,看见他惨白的脸色,又一下子蹙起了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渴不渴,要不要喝水?饿了吧,我给你……”
“不用。”唐出声打断他,声音还是很嘶哑,“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可是……”
“我暂时不想看见你的脸。”唐那双缺乏生机的眸子望着天花板,当真没有看秦尧一眼。
秦尧顿时语塞,脸上诸般表情闪过,担心的,着急的,自责的,等等等等。他的心里有无数的话想说,但是却什么也说不出口,更不用说求唐原谅。他最后只能点点头,颓然地退出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