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君半眯着眸子,一手支着额侧,一手盘着佛珠,等了半天,只见那谢氏端着茶碗也不说话,便想着是柳氏在,她说不出口。
“秦霜,你也是刚刚病愈,大冷的天,回去歇着吧,今日府上宾客众多,我这齐心堂怕是不会消停,回吧。”
柳氏瞧了一眼谢氏,竟在她眼中看到了一丝期盼,心想这是巴不得她赶紧离开,看来是要说二房的不是,她可不能让人如愿。
“老太君都不累,妾身怎能躲懒,这些日子一直躺着,身子骨都躺僵了,只是夫人离世,妾身不便去前院,也只能在此陪着老太君尽一份孝心。侯爷在世时,妾身就常常来陪老太君说话,这日子一晃,侯爷和夫人都已不在了,也只有妾身来陪着您老了……”
柳氏的绵里针扎得老太君心疼,好好地非要提起镇远侯,她白发人送黑发人,难免神伤,倒是让坐在一旁的谢氏更不好意思开口了。
可旁人心情如何与她无关,她只在意宋若芙的日子过得顺不顺心,是以垂着眸子耐心看着柳氏还有什么手段赖在此处不走。
宋家书香世家,宋书安的夫人也是世家贵女出身,一个小小医女,怎及她城府涵养深厚。她越是这般不动声色,柳氏越是心中打鼓。可她从侯府到将军府,在虞氏眼皮子底下谨小慎微多年,也不是那么容易就知难而退的。
“宋夫人求见老太君,可是因着我们家将军昨日怠慢了新妇?大少夫人这么快就跟娘家人诉苦了?”
柳氏主动挑起话题,倒是把宋若芙推到悬着的刀尖之下,谢氏抬眼冷冷睨了过来,终是放下了茶碗。
她将脸转向老太君,从容道,“芙儿自小患有心疾,我夫君特意安排了医官陪嫁,昨日府上发生的事情,全都是医官回来说与我夫妇二人知晓的,我们家芙儿向来端庄雅柔,今日见她为婆母专心守灵,也不曾分心与我多说什么。”
殷老太君一听,那昨日拜堂之时,殷煜珩撇下宋若芙的事情,怕也是瞒不过去了,总归是自己的孙儿亏欠了宋家女儿,可人家毫无怨言,在宾客面前还能为殷府周全,倒是个识大体的姑娘。
“宋夫人,我那孙儿自幼从武,不拘小节,又是个直脾气,很多地方想得不周到,只因他行事惯是如此,还请你们多担待。若芙是个好孩子,珩儿与我都属意将府中中馈交由她来管,还请宋夫人放心,她不会在殷家受委屈。”
柳氏识趣地闭上了嘴巴,她要的,只是谢氏当着她的面开口,既然话匣子打开了,全看老太君如何应对。
在身边伺候多年,柳氏清楚得很,殷老太君最忌讳被人说自己有失偏颇,苛待二房,如今当着自己的面,就算是谢氏直接开口,她也会看在侯爷的面上有所袒护。
这些场面话,谢氏不知听过多少回了,她既然来了,便是要把该说的话说通透。
“老太君能对芙儿有所照拂,我们做兄嫂的自是感激不尽,只是殷将军求娶我家芙儿,也是拍着胸脯承诺过的,可遇到事情,却又是那般凉薄之态,这让其他人看见了,便也不会尊重刚入府的少夫人,什么人便都敢随意非议欺辱与她。”
说这话时,谢氏还冷冷地扫了柳氏一眼,心想是你自找没趣,非要留在这里受辱,便也休要怪她口下不留情。
“我家芙儿,是殷将军十里红妆,明媒正娶的将军夫人,是正妻,且您老人家将中馈交给她,那她便就是这府中主母,妾身说得是也不是?”
谢氏忽然提起了气势,倒是让殷老太君刮目相看,不禁微微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即如此,那我就替在前院守灵柩的芙儿问老太君拿一句准话,从今日起,将军府中大小事务,可是她有权处置?”
柳氏闻言,不动声色地查看老太君的神色,只见她老人家淡然地看着对方,依旧稳稳地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