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边看边向南面走。
我问:“分水滩原是马阿布都的,你怎么争过来的?”
马长芳说:“我跟他干了一场。我这左胳膊就是那次打断的,他也被打死了。我就接了这地盘。”
我说:“丹玛叉根和韩耶提木可不容易对付。”
马长芳说:“他们算什么?他们虽然比我进山早个几年,但他们是名不顺言不正的野混子,就是董卓进京自称皇帝的货色。去年他俩合起来想捏我,我侄儿和我尕娃放些人马和家伙来,同他俩斗了几回合,以后就老实了。结果咋样,鸡蛋还敢碰石头?”
我故作不知地问:“你侄儿是谁?他是野狼窠的老板吗?”
马长芳说:“他在整个海西州都是响当当的人物,叫马卫国。他也不是金老板,跟我一样都是做管家的。”
我追问道:“那么野狼窠的老板是谁?”
马长芳迟疑着,说:“你也别多问。”
对于这个谜,我一时还解不开。
我们围着紫金台转了一圈,回到野狼窠时已是太阳西斜了。马长芳命厨子多加了酒菜,在洞厅石桌上摆开,加四个马弁共六人一起喝酒。
我说:“马老板,依我看,你和丹玛叉根势均力敌,旗鼓相当,如果斗起来,必是二虎相争,两败俱伤,到头来是渔翁得利。俗话说狗急跳墙,兔子急了还咬人呢,要是逼急了他,形势对你也不利呀。照我说还是和他和平共处,互不干涉为好,冤家宜解不宜结嘛。”
马长芳笑道:“我也这么想。但丹玛这老货很顽固,牙根咬得紧。”
我说:“我愿为您二人从中调解,生意人以和为贵,两家坐下来,各提条件商议一下,达成协定握手言和,岂不皆大欢喜。”
马长芳说:“好。我明天就请丹玛和韩耶提木来,你给我们调停调停。”大家又扯些闲话喝酒。
酒喝到兴处,马长芳又谈起马氏家族的荣耀来。“想当年我马家是胡都干散的,娆着那。马麒过世时,埋在西宁东关,马步芳又修了牌坊、碑亭,又在西宁北门外香水园建了马公祠,阵势得很。蒋介石亲自写了‘勋业彪炳’四个大字,盖了‘介公翰墨’的米印,从南京寄来。到了马步芳做省主席时,同何应钦、白崇禧、吴铁城、杨彪等很多军政要人都有很深的交情。”
马弁们听他这吹嘘听得多了,腻了,但还要假模假样地应和奉承着。我只不停地向他敬酒,并不理会他的光荣历史。
喝到半夜,马长芳已面红耳赤,已有醉意。我和一马弁掌着油脂灯扶他进去睡觉。正洞厅的右侧开有一洞两套间,外间洞方形,长宽约五步,通道两旁地上各铺两张大羊皮,是两个贴身马弁睡的,内间洞圆形,直径约八步,左手边支着石板床,铺着白羊皮、紫红毛毯,石壁上挂有带皮套的手枪。右手边是一张小方石台,摆着两个石墩、石台上满是酒瓶、酒坛和几只夜光石酒杯。另还有一台小收音机、一塑料包漠合烟丝和些零散的手枪子弹。洞正面贴地挂着一张羊皮,看来这是通往外界的秘道。如遇到紧急情况,马长芳的人马可以通过这个秘道安全逃出去。这就是马长芳的卧室。
三十、剑拔弩张
第二天太阳升起老高了,马长芳还没醒,马弁们揉着惺忪的肿眼睛起来了。两个马弁提着铁桶去化雪烧热水,马青峰和韩小四准备去神鹰崮请丹玛叉根和韩耶提木。我在院子里看早起的沙娃们烧早饭。沙娃们的洞有四个,洞门前垒砌着一个大石灶,大铁锅里化开了雪水。灶里燃着火,乌黑的石缝间吐着火舌。一个沙娃将一袋面粉倒入锅内搅拌,没有任何青菜和肉类,甚至没有咸菜和佐料,只撒入一把粗盐。二十来个沙娃子,个个浮肿着青黄的脸,端着饭钵子陆续走出洞来到灶旁等侯着。烧火的沙娃忙着添柴,用大铁勺搅着锅里的浆水。待浆水渐渐变得透明起满了泡泡,便一人一大勺的盛去,一声不响地端着钵子靠山壁挤着蹲着,晒着太阳吃面糊糊汤。比一比马长芳的生活,沙娃们的命运是多么的凄惨和悲苦。
马青峰大声口么喝着,催沙娃们快吃了饭去淘金,沙娃们麻木着并不理睬他。他便交待一个较壮实的沙娃负责带队,然后同韩小四往神鹰崮去。
两个吃饱早饭的沙娃靠着石壁对起了西北花儿尕阿姐令:
南山呀根里的哟黑呀云者彩耶,清风儿吹着个呀两来耶尕阿姐坐呀来耶;尕妹妹好比是哟嫩呀白者菜耶,一指头弹出个呀水来耶……
这时,马长芳走出洞口,伸了个懒腰冲着沙娃们喊道:“吵嚷什么,快些去金场。”说着唤那两个去化雪的马弁,不见人应,就又催着沙娃们去。
沙娃们停止了唱歌,匆匆吃完早饭,三三两两游兵散将似的扛起筛网、铁铲、羊皮等淘金工具出了院门走下山去。院里的角落里还堆着水式淘金具,铁板流态床、铁搓板、铁簸箕等物,这季节都闲置着。
马长芳见了我,笑着说:“周老弟,昨晚的酒喝得好吗?”
我说:“酒足饭饱。多谢马老板。”
他问:“马弁们哪去啦?”
我告诉他两个去神鹰崮了,两个出院门收雪水去了。他就拉了我的衣袖悄声说:“来看看我的货吧。带着现金吗?”
我说:“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