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宁给莫子寒施针之后,有少量黑紫色的淤血从他七窍流出,样子甚为恐怖。也不知道连宁用了什么法子,前一日还狂躁不安的莫子寒竟然安静下来,任由他在自己身上施针,为自己清除脑中淤血。连宁除下最后一根银针,把煎好的药递给莫子寒服下,便将他送到内间休养。
“莫左卫脑中淤血已经清除了大半,效果比我想象中的要好许多,实不愧是习武之人。他周身经脉中郁结的真气,我已用针灸疏通,加之他的腿伤,要多加休养,不日便可恢复武功。只是他的记忆,连某现在还不敢妄加推测。”连宁将擦拭过莫子寒脸上淤血的帕子投入水盆,水里登时漂起缕缕血丝。
“嗯。”无恋淡淡应了一声,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她左手握着右腕上的白色玉环,若有所思。
连宁见状,虽然不解其中缘由,但也不多问,只是操控着轮椅,缓缓移到无恋身侧。
一只通体纯白的羊脂瓶忽然闯进视线,无恋愕然抬头,顺着那只执瓶的手看去,看到了连宁那双澄澈的眸子,还有他嘴角勾着的那一抹暖人的笑意。
“你肩上的伤,用这‘云露膏’涂抹三日便可消淤止痛。”羊脂瓶又递前三分,连宁温暖的笑却并未变过。
“不必……”
这一次,轮到无恋的话被连宁打断:“你是伤者,有伤就该治伤。”
头一次,无恋觉得心中一阵悸动,一种从未有过的温暖从心中油然升起。这就是那被称之为关怀的感觉吗?
接过那只羊脂瓶,连宁手掌的温度还附着在上面,无恋握住它,那暖意,直达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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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阁主,已经查清了那个女人的身份。”青羽轻叩门扉,得到了允许,才走进房间里。
“讲。”无恋刚刚在肩膀上好“云露膏”,此时,药膏已经渗入,丝丝清凉的感觉,让她的肩膀十分舒服。
“那个叫妖娆的女人,曾是一个风尘女子,出身凉科城凝香苑,后来被商业巨贾方天行,也就是北关方府现任的主子赎回,她到北关也不过一个月的时间。关于妖娆在凉科城以前的事情,已经无从查找,只知道她曾是凉科城红极一时的名妓。”青羽说完,淡淡扫视无恋的神情,却见她只是轻轻点头,对调查结果不置可否。
阁主为什么突然对那个*的女人感兴趣了?如果要知道是谁透露了阁主的身份,来救那个女人的第三护剑使柳毅已经暴露了自己,为什么阁主还要大费周章地去调查这个女人呢?
“传书回去,说我会晚些日子回去,带着第三护剑使和左卫一起回去。”无恋抬起眸子,眼中波光一凛。
柳毅,销音阁的第三护剑使。那个绝美的男子,一身剑技已臻化境,尤以分光之势最为出名。而他的忠诚,也是有目共睹。只是,大概一年以前,柳毅接受刺杀官员的任务,被无恋派往凉科城,通过他的封封传书来看,他的计划是埋伏在一家青楼里,伺机暗杀。可是,直到那个官员暴死青楼的消息闹得沸沸扬扬,满城皆知,柳毅的最后一封传书也没有发来。他就像是从人间蒸发了一般,销匿无踪。派出的探子一批又一批,却都没有找到柳毅的踪影。曾经一度,她以为柳毅是莫名其妙的死在了某个不知名的地方,而今才知,他是藏身在了那个女人“身后”。
如果不是那独一无二的分光之势出卖了他,她还真的看不出,那个戴着银色面具的男人是谁。他为什么会戴面具?为什么他会拼命地救那个女人?为什么一向忠诚的他,为了那个女人不惜跟她动手?他明明知道,若是她真要杀他,他半点机会也无。
带着那个半死不活的女人,他能逃到哪去?
无恋有些懒懒地轻眯起眼,身子斜靠在卧榻上。
她明白他。
他当然想逃走,想逃得远远的。可是他也知道,他逃不开,也逃不掉。那么,以他的性子,恐怕也不会逃。
过不了多久,他会自己到她的面前来,就算是为了那个女人。
“齐,”无恋出声,青羽应了一声,抬头看她,“去找连神医,让他看看你肩上的伤。”
青羽怔了怔。无恋淡淡的关怀让她有些不知所措。阁主变了,从到了北关城之后就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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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月色浓,北关城华灯初上,苍龙、*、朱雀、玄武四条主干道却比白天更加热闹。趁着晚风习习,一日的暑气渐渐散去,人们都不愿意窝在家中,纷纷走出家门,有的去夜市上逛逛,采买一些必需品,有的则是在家附近,与邻居们闲谈纳凉。
青楼赌场,酒肆乐坊,一到了晚上,家家门前又都是车水马龙,门庭若市。可是有谁能看到那浮华背后的悲哀落寞,以及那掩藏在歌舞升平之后的罪恶。
矮胖的华服女子,扑了一脸厚腻的脂粉,高盘的发髻,满头珠翠。此时的她,正气急败坏地叉着腰,摇头晃脑地指着面前跪着的人影叫骂,头上的斜插的簪子被她晃得一阵叮当作响:“你个死丫头!真是鬼迷了心窍!你才唱红几天,跟老娘耍什么小姐脾气!”
“坊主,我求求您,求求您放了我吧。我要去找三郎,我要去找三郎!”跪在阴影里的,一抹淡淡的水绿,正是日渐憔悴的涣晔。
“三郎!三郎!你满脑子想的就是那个三郎!从你把他捡回来的那天起,你就疯了心了!”梦*的坊主似是恨铁不成钢一般,狠狠甩了甩袖子,“涣晔啊!你这个傻丫头哟!那个痴痴傻傻的哑巴小子有什么可惦记的?你是根好苗子,等再过些个日子,你唱红了整个北关城,被来往的那些老爷、公子瞧上,以后这一辈子的荣华富贵,享之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