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姬在不荒山,是红崖的创造者,于红崖里的那帮械人而言,是创世神,是它们足以用生命去守护去等候的存在。
玄机从不曾想到过,宣姬在离开不荒山之后,会落入到什么样的境地。
可无论什么样的境地,都不该是眼前的模样才对呀!
玄机想要上前,却发现步子像是灌满了铅一样重,就连一步都难以移动,想要呼喊出声来,也无法。她甚至觉得,此刻她像是一个过客,看着宣姬曾经的过往。
“玄机是对的,留在不荒山是对的。”宣姬呐喊出声,铁链紧锁,在她激动地开口时锒铛作响。
宣姬甫一开口,便有鲜血从口里流了出来,她似乎难以置信,“我是人呀!瑶你看清楚,我是活生生的人,我不是械,我会死的。”她苦苦地哀求着。
从宣姬的前方,铁牢的深处,那个身穿黑色锦袍的男子走了出来。
玄机这次看清楚了,他的容颜,他的眉目,与霍青鱼煞有几分的相似,可他不是……因为,宣姬唤了他。
“瑶,你越是这样对我,越暴露了你的胆怯,我要你整个上阳京畿,不……我要你整个天下与我陪葬。”
瑶没有回应她,只站在她的跟前,低低地吟说着什么,那微灯烛火下俊朗的容颜却没有半点动容,只有落在眼里的厌恶。
宣姬还想去抓他的衣襟,可是当宣姬抓到他的时候,瑶也反手抱住了她的后颈处。
瑶,或许还是怜惜自己的,宣姬这么想。
可是下一刻,宣姬就像是被人从颈后将整条脊柱贯穿一样地颤抖抽搐了起来,她张开手握住了瑶的手腕。
“瑶,我现在已经是人了,为什么你还这样对我,为什么?”宣姬力竭声嘶地质问,身上的痛楚仿佛对她没有半点影响,更多的痛则是来自于内心。
从宣姬的身后看去,鲜血顺着她的衣衫流淌下来,而瑶的手中一把带勾的匕首掉落在地上,此刻,瑶从宣姬的颈部后面,从血肉中抽出了那片嵌入骨血的芯片。
芯片驻步剥离,宣姬也在最后死死地抓住瑶的手腕,不住地呼唤着:“李瑶之,李瑶之!算我最后求你,看在你我情分留下玄机,留下玄机好吗?”
再这一刻,李瑶之一顿。
直到,芯片被李瑶之彻底握在手里,只差他最后用力一拔了。宣姬抓住他的所有力道就像是忽然被抽离了,她松开了手,朝后仰倒下去。
可宣姬的双手还被悬在梁上的铁链锁住,她只能张开双臂朝后悬仰着,难以倒下。
仰天的一双秋水顿失了颜色,春水顷刻枯竭,如鲜花零落入泥,枯萎如斯。
只有李瑶之站起来的身影笼罩在她空洞的双眸上,“我把你从机器变成一个人,你却当真以为你就是人了吗?于我而言,玄机已经是一架被丢弃的废物,你与这些被丢弃的械人没什么区别。”
李瑶之终于正眼看她一眼了,却是带着万般鄙夷,“有血有肉,也不代表,你是真正的人。哪有人,会对械产生情感呢!”
他将依旧弯着身,那块芯片沾着从她体内挖出带来的鲜血,他的确是嫌弃的。说完这话的时候,他豁然将那块芯片一抽。
就在李瑶之从宣姬的体内挖出芯片的这一刻,一直游离于外的玄机在这一刻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自己颈部后被贯穿的痛。
那种,就好似灵魂被剥离的痛楚,从脊椎一路窜上天灵,疼得玄机一时站不住,跌倒在地,双手只得撑在地面上,连再次站都站不起来。
从这疼痛中,玄机与宣姬感同身受,她抬眸看着前方的宣姬,仿佛还听到她在说什么。
“我还有……玄机!”
她还有玄机?
什么意思?
玄机来不及理清宣姬这话是什么意思,只有记忆中的话语远远入耳。
“玄机,你一定要活下去。你一定要活着,活到我们重新见面的时候。”
这些话语越是萦绕在耳边,玄机的痛楚就越甚。
仿佛宣姬曾经所遭受过的痛楚统统在她身上来过一遍,那种生不如死的痛,痛得玄机想要张嘴,牙关都在打颤。
玄机始终难以抹去宣姬那一刻的绝望,她告诉自己,“你可千万要记得是我用命换你活下来的。来救我,一定要来救我啊!”
宣姬!
宣姬!
在痛苦如刀穿过身上的每一寸筋骨的那一刻,玄机终于再难以忍住,爆发了一声惊呼出来,耳畔边不知什么时候传来霍青鱼担心的声音。
“玄机,玄机你做梦了?”
“玄机,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玄机浑身冷汗淋漓,墨发被汗水沾湿在侧,只浑浑地看着眼前人。也分不清楚到底眼前的霍青鱼是真,还是梦魇里的李瑶之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