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李瑶之干脆摘下了自己的披风,让自己的真容露了出来。
侍奉行在前头,带着贵客从斗场后面的密道进入,行了好长一段黝黑的路,在乍见光芒的时候,侍奉已经带着李瑶之来到一间暗室里了。
暗室中没有燃灯,但光影却从墙上透了出来,将那尊位上的高者身影往左右各自投映。
李瑶之被带到的时候,于上面那位身穿黑袍的愚者身后站立。
愚者大人意识到身后人到了,转过身来,也不说话,但只将双手一拱,弯身朝着李瑶之一揖,也没起来,就保持着这行礼的动作。
李瑶之见状,神色笃定地看着他,而后轻哼了一声,“算你识相,知道来者何人。”说罢,李瑶之便兀自朝着边上的椅子坐了下去,脸色却尤然的不悦。
愚者依旧保持着谦卑的模样,毕恭毕敬,“见到印章时,便知晓是天子降临,不敢怠慢。”
李瑶之盯着那个躬身作揖的人,目光沉凝了许久之后,又缓缓吐出了两个字,“愚者,非自嘲,是又在愚弄何人?”
“不敢!”
“你敢,愚弄了朕这么多年,你好大胆啊,愚者大人。不不,该叫你云仆大人。”李瑶之暴怒而起,重重地一拍座椅的把手,再不收敛自己的怒意。
一句云仆大人,让那毕恭毕敬的愚者大人忽然朝着地上跪了下去,披风的帷帽下,老者的容颜前所未有的肃穆与坚定,“陛下折煞云仆,云仆不敢。”
李瑶之没有理会跪在地上那老者的言语,只让自己深吸了一口气,按捺下这满腔的怒气。
“从踏这地下城的时候,朕就在想,整个上阳京畿里谁有这能耐,能在朕的眼皮底下建这么大的地下市场,是朕那几个虎视眈眈的兄弟?还是朝堂上哪位权臣?”
“想了许久,朕发现整个上阳京畿,谁都没这能耐,唯有云仆,唯有你云仆而已。”
普天之下,堪称械人创世主的,除了创造出红崖世界的宣姬,便是这创建出地下城的云仆了。李瑶之不笨,只要亲眼见到这地下城是何等模样,便能一眼猜出这幕后之人。
“云仆只为陛下好,从未敢忘誓言,辅佐陛下打造铁壁江山。”云仆将姿态伏得更低了。
李瑶之闻言一笑,“云仆啊云仆,朕现在都不知道,你的话能不能信了。”
云仆明显一愣,却是怎么都没想到李瑶之会说这话,万般不可思议地抬头,老眼中带着一丝莫名的激动。
“陛下,您知道的,云仆……从不说假话,云仆从不说假的。”
看着云仆这么激动的模样,李瑶之的怒意倒也熄灭了下去,终究还是叹了一口气,“要不是知道你绝不会对朕说假话,你瞒着朕做下了这么大的事,这会又岂会坐在这里,听你辩言?”
云仆眼里的微光一动,那种被怀疑的紧绷也瞬时消散,松懈了下来。
李瑶之再有气,云仆到底是他一手安排到现在的,而看到云仆这忽然蔫了似的的样子,李瑶之也终究有一丝感慨。
“朕又有什么好可疑的呢,当年在为你设置程序的时候,朕就设置了你必须忠于朕的誓言,绝不可说假话。”
云仆一抬头,看着坐在跟前的天子,他也恍惚间忆起了当年。
当年,在选择将宣姬带出来的那架能算尽天下的云台计算给重新设定成械人,以便于携带身边辅佐自己的时候,李瑶之就想起了,当年云台计算在面对宣姬的时候,给出自己的建议是杀了宣姬。
在当时,李瑶之一度怀疑云台是在的诓骗自己。
而在后来,没有杀了宣姬,天下也照常相安,所以李瑶之始终怀抱着一点芥蒂,这导致了当初改造起“云仆”这一架械人的时候,在设定他的程序的时候,李瑶之犹豫了。
李瑶之无法保证的一点,就是他能掌控一架械人多久?
云台计算,算尽天下,凡事于它而言都是一堆牍案上的数据,它会演算出最好或者最坏的结果,堪比未卜先知。
李瑶之当时就在想,如果是这样厉害的一架械人,最后万一背叛自己的话,自己可是毫无还手之力。所以,在为“云仆”设置程序的时候,李瑶之为他设置了不会说谎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