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贵妾说到这里再也说不下去了,倾城知道她想要说什么,任谁生下一个怪物都会无法启齿,可是徐贵妾毕竟也以为那是她的亲生骨肉,哪个当娘的会否定掉自己的亲生孩子?
哪怕,哪怕他是一个怪物也好,神仙也罢,他都只是自己的孩子而已!
这样撕心裂肺的滋味倾城早就已经品尝过,现在逼徐贵妾如此将自己的伤口展现在她的面前,无疑是一件极其残忍的事情。
倾城陡然明白她到底做了些怎样过分的事情,她竟然逼着一个受过伤的母亲一遍一遍地将已经结痂的伤口再次撕开给我看!
可是纵然这样,她也不能不防!她还有个问题无法得到解答,&ldo;徐贵妾,可是你又为何要去侍奉韦主子?你可知韦主子跟我们水火不容,她那样做也是自作自受罢了!你可知道我会坠楼完全是因为她!若不是她‐‐&rdo;
&ldo;我知道,这些我都知道。可是当我知道韦主子当年也曾经诞下过一个,一个死胎之后,我就不由得同情起她来了。段主子,我们都是女人,都遭受了同样的罪,为何不能彼此宽恕,为何非要这样计较下去?你赢了,你有了可爱的女儿,王爷的宠爱,还有王妃娘娘的帮助,可是韦主子呢?她什么也没有了,她只是一个可怜的女人而已啊!&rdo;倾城说着说着,眼泪流得愈发汹涌了。
倾城拧眉,诧异道:&ldo;难道韦主子当年也曾经生过一个,一个死胎?谁告诉你的,为何我不知道?&rdo;
徐贵妾敛容,伸手拭去了颊边的清泪,指了指远处的宫殿。
&ldo;跟我来吧,今天我还有第二个人要介绍给你认识。&rdo;徐贵妾拉住倾城的手,看向了远处的那座宫殿。
在夕阳的余晖中,景仁苑三个大字终于落进了倾城的眼帘之中。
倾城一惊,景仁苑,那不是密主子所住的地方吗?难道徐贵妾她真的跟这个传说中的主子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只是,徐贵妾到底是如何认识密主子的呢?
纵然方才她已经看到了疯疯癫癫的密主子,但是现在,她见着梳洗打扮一新的密主子,一下子愣住了。
时光好像也对密主子格外宽容一般,若不是徐贵妾告诉倾城,她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眼前这个看起来与她差不多一样大小的女人竟然就是已然三十岁的密主子了。
景阳苑不小,但是因为只住了一个密主子,也就没有人,所以显得空空荡荡的。偌大的宫室内,只有一架小小的秋千悬挂在一棵巨大的石榴树上,风吹来,吹动秋千一荡一荡的,也将火红的石榴花轻轻吹落,地上轻轻覆盖了满满一层的石榴花,倒是有些&ldo;乱红飞过秋千去&rdo;的意味了。
墙角种着一溜美人蕉,夏末秋初了,美人蕉也努力绽放着她最后一点红艳,只是被昨夜的暴雨一摧残,如今剩下的也不过是断壁残垣了。
倾城推开门进去,轻轻叫了声,&ldo;密主子,我是徐贵妾,我来看您了。&rdo;
正殿的门一直都是开着的,从里面忽然走出一个女人来,只穿一身极为普通的家常衣服,袖口挽起,手里端着一个盆子,盆子里放着几件衣服,见她们来了,她先是一怔,继而上下打量倾城一眼,将那盆子放在地上,轻轻走到倾城的面前来,微微一笑。
&ldo;段主子,之前的事情是臣妾失礼了。&rdo;阳光底下看来,密主子的皮肤细腻如同最上等的白瓷,不见一点瑕疵,一双秋水眸如两枚杏仁,虽然不见一点装饰,不施粉黛,可是却无端让人想起&ldo;杏眼桃腮、冰肌玉骨&rdo;这样美好的词汇来,再加上此时此刻密主子一身沉静的气质,那一双剪水眸里沉淀着的全都是岁月赋予她的从容跟恬淡,所以倒是让人越发觉得像是品了一杯香茗那样的舒服自在。
这样的女人,甘心在这深宫中装疯卖傻、寂寥此生,真是可惜了。
倾城在心里替密主子忍不住惋惜起来,密主子却好似一眼便能瞧见倾城的想法,将那手在围裙上抹一抹,嘱咐安宁道:&ldo;带段主子去石榴树下坐坐罢,我去煮壶茶来喝。&rdo;
倾城谦让道:&ldo;密主子千万不要如此,我怎敢劳烦你动手呢?还是让我来就好了。&rdo;。
密主子却是宁宁一笑,淡淡道:&ldo;我这里的茶,跟别处的又不一样,你怕不会弄。别管了,叫徐贵妾带你去坐吧。&rdo;
倾城听了只得作罢,跟着徐贵妾在石榴树下的小石凳上才坐好了,她四处打量着景仁苑的景致,却是一点也不像是一个娘娘所居住的地方。
正在唏嘘着,密主子便从屋子里出来了,手里端着一个掉了漆的小木盘,盘子里放着几个半新不旧的茶杯,递给倾城一杯,&ldo;你尝尝,这是我自己做的茶,好喝不好喝。&rdo;
倾城勉强一笑,端起那杯茶来却不着急喝,这宁王府中岂能随随便便喝别人的东西?所以她只装作吹口气让茶凉下来,暗中却在等着徐贵妾她们都喝了,她这才端起来,轻轻喝了一口。
&ldo;这味道,这味道‐‐&rdo;入口的茶叶味道却透着一股古怪,根本不像是茶叶。
徐贵妾却是掩嘴笑笑,从容将那一杯茶叶喝完了,&ldo;你倒是谁都像咱们一样要什么有什么呢,密主子这里从来都是缺斤少两的,没人顾着,密主子只好用石榴叶自己煮茶喝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