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刚说到这里,缢鬼突然就站起来给宋玦九十度鞠躬,然后紧张地说:“老板,我真的没有偷懒!我会好好做工的!”
说完,因为太过紧张,他的两颗眼珠子“啪”地就掉了出来,像两颗弹珠一样欢快地在地上蹦跶,接着他的舌头也控制不住地往外吐,瞬间就掉到了胸口。
这景象吓得白美美“嘤”了一声,一下扑到许清木的怀里。
自缢的人死状通常非常凄惨可怕,变成缢鬼以后也会保留死前的形象,这只缢鬼平时能控制自己的形态不那么吓人,但到了紧张的时候,还是会露出原型。
宋玦回头看许清木,无辜地说:“我语气很好啊。”
许清木扶额,道:“大概是你身上作为霸总的气质太过明显,吓到这个小打工仔了吧……”
缢鬼也听不懂着俩人在说什么,慌慌张张地把舌头卷起来塞回嘴里,又赶紧蹲下来捡自己的眼珠子,弄好后又快速起身给辛沐和宋玦鞠躬,紧张地说:“老板,我这就开始做工!”
说完缢鬼就开始了无实物表演,双手快速地上下翻动,固定一套动作做完又从头重复一次,无限循环。
宋玦看了一会儿,道:“一直重复做简单机械的碎片工作,可能生前是什么工厂的低技术的车间工,还真是打工仔。”
但这缢鬼实在是怕许清木和宋玦,不敢和这俩说话,于是他们只好晾着这缢鬼,等他自己在一边儿重复手上的无实物表演。
过了很久沈良才照顾完邻居回来,许清木便问他情况。
沈良才道:“陈大哥说,他最近身体不太好,又被公司解雇了,各种打击之下一时没想开。现在他已经后悔了,以后不会再做傻事。而且他说,上吊的时候一直有一个声音在他的耳边告诉他不要死,让他坚持,他感觉可能是有神仙保佑,所以重新振作了起来,打算以后都要好好生活。”
许清木道:“是这只缢鬼吧,但是我们现在还没搞明白他一个缢鬼为什么要救人。他很怕我们,要不你去和他聊聊。”
沈良才点头,然后走到了缢鬼身边,非常温和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问:“你好,我姓沈,是个医生。你叫什么名字啊?”
缢鬼看着沈良才的脸,情绪渐渐镇定,他没有再重复手上的机械动作,而是看着沈良才,很久之后才着急地说:“我……我工号307……我叫什么……不记得了。我叫什么?你知道吗?我叫什么?我到底叫什么?”
沈良才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不过你不要着急,我们后面可以慢慢想。除了做工,你还记得别的什么吗?比如你的家人。”
缢鬼摇摇头:“他们……好像在家里等我,不对,他们好像死了……我是不是也死了?我记不清楚了。”
沈良才耐心地继续问:“那你为什么要救陈大哥?你是不是和他有什么关联,仔细想想。”
缢鬼皱了皱眉,神智稍微恢复了一点,说:“我不认识他,只是突然碰见了,看到他周身都是死气,我就一直跟着他,过了两天,他果然就上吊了。”
沈良才感觉有戏,接着又问:“那你是在哪里遇见他的?遇见他之前,你在做什么?”
“我在……做什么?”缢鬼又昏了头,说,“我好像在做工,对,我应该做工了!”
说完,缢鬼又开始重复手上的机械动作。
沈良才无奈地回头,对着许清木和宋玦耸肩,现在是真的没办法了,这缢鬼的脑子不太清醒,也不知道是生前就这样还是死后变成这样的。
但可以确定的是,他心肠很好,这样让他飘在外面哪天被人给打散了魂魄也有点冤,也只能收拾一下带回凌云观先修行着,说不准什么时候能清醒,或者说修满了功德去投胎。
然后许清木就找了个矿泉水瓶子把缢鬼揉吧揉吧装了进去。
吃完饭再聊了一会儿,许清木三人就回了凌云观。
因为缢鬼精神状态不稳定,做个纸扎人给他的话可能会吓到香客。于是许清木和宋玦商量了一下,就让这缢鬼以灵体的形式飘着,文博涵负责看守,不让他闯祸。
许清木想,文博涵那个话痨天天和缢鬼说话,说不定这缢鬼就想起来什么了。
可无论文博涵说什么,缢鬼还是什么都没有想起来。他大部分时间都在三清殿待着,小道士们做早晚课的时候他都认真地听经,没人管他的时候,他一个鬼就安安静静地在角落蹲一整天。只是有时候他会突然不清醒说着要回去做工,然后又开始重复机械动作,或者偶尔紧张会掉出舌头和眼珠子,除了有点吓人,并不会造成什么严重后果。
于是大家都渐渐习惯了缢鬼的存在。
半个月以后的一个傍晚,凌云观已经闭观了,夏子明正在做着最后的打扫工作,在山门口扫着地,就见一个金发碧眼身高腿长的外国帅哥背着个大包急匆匆地来。
凌云观偶尔也会有外国游客来参观,夏子明见怪不怪,但这个时间凌云观并不接待游客,于是他拿着扫帚在那外国帅哥赶到的时候拦住了他,用他蹩脚的英文连比划带说:“这位居士,凌云观今天已经闭观了,要上香明天再来吧。”
那外国帅哥冷哼一声,说了中文:“我是丹尼尔·泰特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