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日陈世一直与她形影不离,衣不解带地陪着她,今日却一早就匆匆离去,不知被什么事情绊住脚步,竟到现在都还未回府。
世人皆知驸马和长宁情深,自那年琼林宴上一枝海棠花定情,他们成亲已有六年。
时间未曾磋磨尽他们的感情,反而历久弥新。
陈世待她极好,细心,体贴,温柔,会因为她爱花就寻来天下奇珍亲手栽种,也会因为她一句无心的话在寒冬里走三里路买她喜欢的点心。
春花秋月奇珍异宝,哪怕她是要天上的的月亮,他也会攀上天梯亲手摘下来。
就连六年毫无所出,陈世也从没提过纳妾置外室的事,甚至连收养旁支的孩子都未考虑过。
为人夫,陈世做到了极致,世上再无人能比他待长宁更好。
可是人总是贪心的,陈世待她这样好,她还不知足。
她有一个微小的遗憾。这遗憾像是珍珠上的一道细小的划痕,不显眼,但一直存在。
琼林宴上陈世一身青衫长身玉立的身影刻在她脑海里很久,隔了六年依然能清晰地想起那时的每一幕。
可是除了那次,他再没穿过青衣。长宁年年为他准备的新衣无人问津,只能搁在衣柜里落尘,渐渐被人遗忘。
也不知因为什么。
长宁模模糊糊地想,意识逐渐散入黑暗,突然拾雨轻推了一下,在她耳边说,“长公主,长公主醒醒,驸马回来了!他回来了!”
长宁涣散的意识瞬间回笼,她侧着头,努力地,艰难地往外看去。
门口出现了一个身影。
那是一个俊雅的青年,气质温和,一身青衫不带一丝配饰,干净得像是傍晚夏风里的一株清荷,淡雅,沉静。
亦如多年前他们初见,千盏宫灯亮起,百花灼灼,那人手持一枝开到极致的海棠,在灯火阑珊时低头柔柔对她一笑。
那一笑就是一辈子。
长宁的眼睛终于有了神采,灼灼地看着他。
陈世脚步急促,几步走到床边,抓住她的手,带着些隐忍克制的深情,几近哽咽地喊了一声,“长宁。”
只一句,他再也说不出其他。
长宁病的久了,瘦成小小的一团,裹在厚厚的被子里只露出一截小巧的下巴,身形单薄消瘦,只一双眼睛彰显着些许生机。
长宁眼睛里带着暖意,从他露面的那一瞬就一直追着他,目光专注,看他一步步走近,此时轻轻地,用尽浑身的力气温柔地回握他。
哪怕过了许多年,他一身青衫,依然是当年的翩翩少年,一颦一笑,一喜一怒,依然是她喜欢的模样。
就像最初一样。
她再无遗憾了。
“长宁,”陈世伸手把她揽进怀里,不让她看到自己眼圈发红的失态模样,轻声说,“抱歉,我回来晚了。”
长宁额头磕在他宽厚的胸膛上,摇了摇头。
不晚,只要你回来了,什么时候都不晚。
和陈世一同回来的拾风扶着门,带着奔跑尚未平息的急喘,有些不安地看着长宁和陈世交握的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