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晏安的身形还未长开,殿里的物件都是依照他的身量打制的,因此床榻对于成年人的身躯来说,有些过于小了,尤其是在一张床上躺了两个人的情况下。
他说,“父皇要是不想住飞鸾宫的偏殿,可以去两位贵妃的宫里,想来她们也很久没见到你了,两位小公主也该想你了。”
皇上叹口气,枕着胳膊,仰头看着黑漆漆的帐顶,说,“你最知道往朕哪儿扎刀子最疼了,过了这么多年,你母后还是意难平吗?”
过了一会儿,小太子才说,“母后是否意难平我不知,但我以后,一定不会让我的妻子这样伤心难过。”
皇上失笑,“你是个有志气的,以后不要像我才好,别让身边的人伤心。”
顾晏安道,“这是自然。”
一夜无话。
长宁一早就醒了,昨晚哭过又睡了个好觉,醒来时只觉得神清气爽,连带上一世的恩怨都清浅了许多,再想起也只觉遗憾,再不会如鲠在喉了。
况且和秦深约好了今日出城骑马,她昨晚宿在宫里,秦深要去公主府寻她定然会扑个空,还不如她早早地去将军府找他。
于是天还没亮长宁就匆匆起身,拾风拾雨探头进来见她醒了,进来伺候,轻手轻脚地替她更衣挽发,可是皇后还是被吵醒了,她倦怠地揉揉眼睛,交代。
“时间还早,不必着急,吃了早饭再出宫也不迟。让人去叫安儿吧,他想见你很久了,今日再见不着你,下次他就该恼了。”
长宁嘿嘿一笑,把她的被子重新拉好,推着她躺下,“皇嫂你再睡一会儿吧,我自己去叫安儿。”
这个时候还早,东宫的灯火已经亮起来了,下人忙碌地准备热水和汗巾,小太子已经上完早课,此时在武场扎马步。
谁的成就都不是与生俱来的,哪怕是生在皇家的天之骄子,也要用自己的汗水一点一点浇灌未来。
长宁没有打扰,静悄悄地和皇兄并肩站着,默默看着武场里认真的顾晏安,轻声说,“他将来一定会是个好皇帝的。”
皇上语带欣慰,负手而立,赞同道,“是的,他会是个好皇帝的。”
一直等到一炷香过后,一直心无旁骛的小太子才发现长宁,脸上挂着汗水一路小跑过来,向来严肃的小脸上也带上笑容,“姑姑你怎么自己来了,随便派个下人来叫我就行了,你可以多睡会的。”
虽然这样说着,但他周身泛着因为长宁到来的意外之喜,完全就是口不对心的小孩言论。
长宁也不拆穿他,笑眯眯地说,“因为我想早点见到安儿啊,怎么,莫非安儿不想见我吗?”
小太子赶紧摇头,“不是,我只是不想姑姑辛苦。”
皇上打断他俩,吩咐小太子,“刚练完武一身的汗,赶紧去擦洗干净,待会冷风一吹着凉了,你母后还在飞鸾宫等着呢,别让她久等了。”
小太子立刻说,“姑姑去殿内稍坐片刻吧,父皇前日赏的君山银针我还没来得及喝,姑姑替我品鉴品鉴吧,我去洗漱一番,马上就好。”
皇上无奈地摇头,“借花献佛倒是勤快。”又说,“那银针难得,除了飞鸾宫和东宫,你府上也送去了一份,爱惜着点喝,别谁来一问你就送人了。”
长宁不爱喝茶,也不太懂这些,只“哦”了一声表示听到了。
也许是怕她久等了无聊,长宁一盏茶还没喝半杯,小太子头发半干着就出来了,洗漱一番重新恢复了平时的太子仪态,从容道,“姑姑,我好了,我们走吧。”
“不急,”长宁挥手让人拿来干净的毛巾,叫他,“过来,厨房备膳也不急于这一会,待会再去也不晚,记得下次把头发擦干净再出门,不然到会生病的。”
长宁一通乱揉,小太子藏在毛巾下被擦得一头乱毛炸气也毫无怨言,乖乖地应道,“我记住了姑姑,以后不会了。”
皇上倍感凄凉地幽幽叹了口气。
等到确认小太子头发干了,长宁才拉着他的手出门,小太子压着自己不断上翘的嘴角,极力保持平静。
皇后的时间拿捏得很精准,他们三人踏入殿内,皇后正亲手将最后一份糖蒸酥酪放上桌。
她目光在小太子的头发上停留一瞬,才招手道,“就知道你们要迟些,快来,糖蒸酥酪刚刚做好,长宁和安儿来尝尝。”又跟长宁说,“安儿已经不小了,你别一直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