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福郁完全没有生气,甚至依然一副心情不错的模样。“你……你赔我发型!”
白乔薇看他这样,顿时转头对上他的视线,十分有底气的说道。“这是你弄乱的!”
“你得负责!”
“好,我负责!”
萧福郁点头。然后,在白乔薇来不及反应上来的时候伸手将她拉到一旁的简易梳妆镜前坐下。他先拆了白乔薇头上那松松垮垮的发,然后拿起放在桌上的木梳帮她梳了起来。明明一开始她只是开玩笑的,哪知他就当真了。而且白乔薇觉得,他这梳头的手法跟力道,还怪舒服的。“小福鱼,没看出来啊,你还有这种手艺,什么时候学的?”
白乔薇问。“很久以前吧!”
萧福郁回了一句,脑海中不由出现了曾经的画面。下雪天的京城银装素裹。雕梁画栋的宅子里人来人往,脚步轻快。他满身狼狈的跑到了宅子里,又跑到了那个僻静的院子中。院子里被扫出来了一条小路,其他处堆积起来的雪差不多有七八公分厚。他的鞋底子早就湿了,雪水也早早就渗进了他的靴子里。可不管是风雪刮在身上的寒还是从脚底泛上来的寒,都比不上来自他心底的冷寂和颤抖。是的,他在害怕。害怕屋子里那个疼爱他却很难见一面的人是不是真的病的很重很重,重到快要死掉了的那样。可他不敢进去!他们说,他是不祥之人。就是因为他,他娘才会变成如今这样。一切都是他害的。他怕自己万一进了屋子,会让屋子里那个温柔却万分倔强的人情况更加不好。可他真的好担心,好无助,好害怕啊。他的皮裘早在跑回来的半路上丢了,鼻子小手都冻得通红。他不小心将下唇咬出了血,红艳艳的血挂在嘴角,显出了几分妖冶之色。可他完全感觉不到似的,他的心都挂在了屋子里那个人身上。很快,一阵饱含着无助的呵斥声传出,紧接着是素锦姑姑的哭声。他心底里猛地一沉,恨不得立刻冲进去。可不等他动身,屋子里那个高大的男人先一步大步走了出来。他面色及其阴沉的盯着他看了一眼,不喜跟憎恨写在脸上,十分的明显。将心底的戾气跟怒火强压下去,那男人声音嘶哑中带着恼恨的对着他喊。“你娘让你滚进去!”
他抬脚想要进去,却见那男人大步靠近过来后,恶狠狠的捏着他的下巴,用那粗粝的手指毫不怜惜的狠狠地一抹,将他嘴角的血迹抹掉。“给我注意点!别让她担心!”
“知道了,爹。”
他低着头,面无表情的点头。屋子外面,那个很厌恶他的亲爹暴怒的将自己的靴子一下下的踩到了雪地里,一遍遍地走。走到最后,又忍不住出手成拳,将自己的拳头落到院子里那颗特别粗重的树上。树上枝头的雪漱漱下落,他高大的身子靠着树干无力的滑落了下去。冬日的冷风刮过,将他溢出的泪水快速吹干。屋子里面,他看着躺在床上虚弱无比却又似乎回光返照的娘亲,眼眶一片温热。娘亲声音依如以前那般温柔娴静。“郁儿,你回来了?来娘亲这儿坐。”
他走过去坐下,然后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的娘亲。娘亲强忍着在素锦姑姑和他的搀扶下靠枕头坐了起来。那一头乌黑的顺发垂在身后,越发衬得她清瘦绝丽。“郁儿,你记住,你从来都不是不祥之人,你是娘的宝贝,是娘最喜欢的郁儿。”
“娘这辈子最遗憾的事情,就是不能陪在咱们家最最优秀的郁儿身边,看着他长成一个优秀的少年了!”
“不过没事的,娘会一直陪着你,保佑你。”
“郁儿,无需因为娘不在了难过太久,只要你将娘一直放在心底,一直记着娘说的话,娘就一直在,知道吗?”
他难过的要死,却只是点头,使劲的点头,使劲的握住娘亲的手。娘亲笑着摸了摸他的脸,然后开口:“郁儿,再帮娘梳一次头发吧。”
“娘最喜欢郁儿站在娘身后帮娘梳发的样子了。”
“不像你爹他,怎么都教不会。”
他捏着雕花的篦子,一下下的帮着他娘梳理着发,听着他娘温软的,不舍得叮嘱。然后……——“好了。”
将思绪收回,萧福郁看着经过他手盘出来的发髻,开口说出了这两个字。“真好看,谢谢你啊,相公,我很喜欢~”白乔薇自然也是感觉到了他周身突然涌起的落寞,故意将语调放的轻快了起来。只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心底里涌起了一股说不清楚的不开心。那种不开心来源于她对萧福郁曾经未知的不了解。她怕,让萧福郁如今这般不开心的那个人,是他曾经放在心尖上的女人。简单来说,就是她竟然吃醋了。醋的对象是萧福郁有可能存在的某个,跟他有过撕心裂肺般深厚感情的前女友。“嗯,好看~”萧福郁也点了点头。“诺,张嘴!”
白乔薇说话的时候,从贴身的小包里拿出一个纸包的花生糖拧开,将里面的糖对着他递了过去。花生糖的做法,很久之前她就教过闻静了。如今口袋里的糖,也是闻静做的,专门用糖纸包起来了,看起来又可爱又方便携带。至于喂他吃糖这个动作,也是她那日听了闻静说起疫区她被村子里一个小姑娘喂了糖,得到了治愈的话,从而得来的经验。吃过了甜甜的糖后,心里的苦应该就会散去很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