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妮莎说:“我想一切都不一样。”
“一切都更糟,”英加大胆猜测说,“我敢打赌,分娩时你身边没有朋友,也没有草药,要是时间太长,有人就把你的肚子割开,取出婴儿,任你死去。”
“为什么有人要把婴儿取走?”尼娜皱着脑门问。
“爸爸说孩子在荒野上很珍贵,”英加回答,“没有缺陷的孩子。孩子比黄金还值钱。孩子没那么多。”
“为什么没那么多?”
“因为战争,疾病,还有杀戮,”英加轻快地掰着手指头数着,“他说,我在荒野只能活两分钟,然后就会有人把我杀了。”
“既然你那么珍贵,为什么要杀你?”瓦妮莎提出异议。
珍妮特又尖叫起来,这一次叫得更响。血水又一次涌出,带着黑丝。她身下的稻草变黑发蔫,就像她额角的细软头发。她浑身汗涔涔的,每块肌肉都在皮肤下抽动,嘴唇张开露出牙齿。这间小屋修补及时,冬天不让一丝冷空气透过木板吹进来。在它封闭温暖的空气中,瓦妮莎闻到了珍妮特的气息:酸苦,充满了疼痛和慌张。
“她们怎么不给她点喝安睡奶?”瓦妮莎嘟囔着。
“妈妈昨天晚上给我喝了点。我一夜没有醒,”尼娜恋恋地说,“爸爸说我不该喝。”
“为什么?”
“我不知道。”
珍妮特的叫声很响亮,尖利刺耳,像掉进陷阱的绵羊。她们都扭过头去。
“头出来了!”莎伦·约瑟夫叫道,她跪在珍妮特两腿之间,“使劲!”珍妮特气喘吁吁,呻吟着。
一个东西滑到莎伦怀里。她把它交给谢尔比,让谢尔比把黏液从它的喉咙里吮吸出来。谢尔比做了个鬼脸,莎伦扇了她一耳光。谢尔比探过身子,给了婴儿一个夸张的吻,把混着血水的白色秽物吐在稻草上,干呕不已。
“是活的,”英加吃惊地说,“真没想到。”
“是你跟我们说,它是活的。”尼娜回答。
“是的,但我没想到它还活着。”
“是个女孩。”莎伦说着扫了一眼妈妈和珍妮特,三个女人立刻哭起来。
为男婴欢笑,为女婴哭泣。如果是个女婴,分娩屋里的每个人都要哭泣,所以此刻大家都尽责地哭起来。莎伦有规律地耸动着肩膀。瓦妮莎惊讶地发觉自己热泪盈眶,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她瞅了尼娜一眼,尼娜用双手捂着脸蛋。眼泪从瓦妮莎的脸上滚落,在她的上嘴唇和下巴上聚集,滴落在已经又湿又咸的稻草上,尼娜在她眼里一片模糊,接着变得清晰,随即又模糊了。房间里嘈杂一片,她估计即使自己皱着脸蛋,扯着嗓门叫嚷,大家也听不见。于是她握紧拳头,舔去嘴唇上咸咸的泪珠,弯腰拱背,像遭到杀戮一样嚎叫起来。
瓦妮莎问过妈妈,为什么大家要为女婴哭泣。用庆祝迎接男婴,可是女婴顺着咸咸的血河呱呱坠地,大家却要哭鼻子,这似乎很不公平。妈妈告诉她,等她长大就会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