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提到这个,两国大长公主却是一副十分坦然的模样,轻笑道,“你小姑少年时在府中最是貌美,便正是遗自于她外祖母先贞柔皇后的相貌……想你小姑小时候,单因她那张脸,可是被四哥如珠似玉地捧在手里好一阵子……”
“一度还闹得四哥差点就决定与程皇后再孕育个女儿来,可惜嫂嫂自怀第二胎时伤了身子,后面想再孕育子嗣,大人孩子都要受罪,四哥也就只好作罢了……唉,说起来,这些也都是好多年前的旧事了……怎么突然就问起这个了?”
傅长沥张了张嘴,脑子里霎时还是懵的。kenyuedu
——如果说傅长沥当时一见钟意便觉得对方颇类贞柔皇后,只是感慨世间巧合,缘分所致,毫无瓜葛的两个人都能美到一处的话,此时此刻,望着当下这张自己小姑傅袅年少时的画像,傅长沥才陡然惊觉:与其说那位钟姑娘是长得像贞柔皇后,不如说,她的模样与长得像贞柔皇后的自己小姑才活脱脱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
傅长沥脑子里轰轰的,一时间全是今日临出门前,林家大姑娘找上门来与他说的那番当时他只觉莫名其妙的话——
“哦,傅统领最近是在查我吗?”林照微微一笑,下巴微抬,矜傲道,“傅统领大可放心,我对旁人家的阴司内宅事从不兴趣……先前之所以手伸得侯府来,叫傅统领误会了,其实只是想寻觅一番侯府十五年前的旧人,问一则与我挚友有关的消息。”
“现我既已经问到了,也不妨大大方方地直接告诉傅统领了。十五年前,西山道上的那件惨事……当年那个案子唯一留下的知情人,时隔这么多年,如今叫我在洛阳城里给遇着了,你说有趣不有趣?”
傅长沥面色一变,先是皱眉,继而十分莫名道:“你说的知情人……是当年那个奶娘?可是我祖父早便问过了,她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没有看到……”
“是吗?”林照微微冷笑道,“我竟不知,你们长宁侯府的人,都是旁人说什么便信什么的性子……那奶娘对当年那桩惨案的内情究竟知不知道、知道多少,我确也不敢打保票;但有一桩与她相关的事,我肯定傅公子您是还一点也不知道的。”
“那奶娘有一个与你三妹妹一般年岁的女儿,如今正在洛阳城里,与傅公子您还见过呢。”
话及此处,林照微微冷笑着提了提裙角,便转身离去了。
——“那奶娘有一个与你三妹妹一般年岁的女儿”,这一句话实是微妙,傅长沥不傻,自然能读出其中的意味深长来,来秋山别院的路上,便瞧着傅敛洢的眼神略略有些复杂了起来,但若仅仅如此,林照这一番话,倒也不至于在傅长沥的心头掀起多大的波澜来,左右是口说无凭的事情,就再是影射,也影射不出什么东西来。
直到傅长沥方才昏头昏脑间,在那多宝阁里翻出了自己小姑年少时的画像。
那一瞬间,毫不夸张的说,仿佛有一束光朝着傅长沥的脑子直击过来,叫他混混沌沌的神台霎时间清明了起来。
“有个与你三妹妹一般年岁的女儿,傅公子您也见过的……”
“方才确实是我与临知鲁莽了,不过,钟姑娘生得好生面善……”
——哦,她长得有六七分类贞柔皇后。
“是啊,你小姑少年时在府中最是貌美,便正是遗自于她外祖母先贞柔皇后……”
傅长沥一个激灵,像是有一条线,冥冥之中把所有的人都串联了起来。
当那个猜测在傅长沥的脑海里浮出水面时,他浑身发抖,简直不敢去看对面两国大长公主的眼睛。
“倒也没有什么,”神魂战栗间,傅长沥只听到自己僵硬的作答声缓缓传来,“只是幼时不曾见得小姑样貌,如今乍得其画像,一时有些震惊失神罢了……”
“你小姑她……”两国大长公主又怔怔地回了些什么,傅长沥却已经一句也记不得了,只晓得自己浑浑噩噩间提前告辞,从两国大长公主处求了那幅画出得秋山别院,一路快马加鞭,直至政知堂,提溜了在里面忙得晕头转向的江充出来。
然后二话不说,又夹着江充一路往长宁侯府赶去,寻到了日前被自己觑到端倪与林府有暗自相交的那几位老嬷嬷处,寒着脸开门见山地质问她们道:“日前林大姑娘寻你们来,究竟都问了什么?……全都一五一十地告诉我,若是胆敢有半句隐瞒,立刻都赶出府去!”
那群老嬷嬷当即跪在地上哭天喊地的对着傅长沥倾诉了起来。
江充一开始还是一脸莫名地站在旁边看着傅长沥审“家案”,直到那几个老嬷嬷你拼我凑的,总算是说出了一个完整的名字来——
“骆,姓骆,骆什么来着?”
“什么晚,还是綰?骆晚?”
“清!还有个清字!”
“骆清婉!”
“对对,骆清婉!”
“骆清婉”三个字落入耳朵的那一瞬间,江充一个激灵,陡然站直了身子,面色错愕的望着身边的人。
——这究竟是撞了什么邪了?怎么好像一时间全天下的人都开始在找着这个骆清婉了?!
“江大人,”傅长沥转过身来,朝着江充的方向深深的鞠了一躬,拱手请求道,“政知堂南北交通的吏务信报全是由您掌控的对不对?我要找这个骆清婉,立刻,马上,不论她在现在于这天下何处!江大人,请务必帮我这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