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媚沉吟着点点头,“嗯,三妹说得有理。大姐近日行事乖张,也只有她才能想出这等歪主意……可是爹爹如此向着她,又把娘亲瞒得紧紧的,未免叫人寒心!”
提起这件伤心事,潘氏顿时湿了眼圈,“儿啊,你们爹爹冷落我,也不是这一日两日了!此番若不是朱婶子来传信,说老爷不用她说媒了,我又派了兴顺去查,我们母女三人,恐怕如今还蒙在鼓里!”
婉娇气得柳眉倒立,“哼,要我说,婉媚这样做,简直是不知羞耻,丢尽了我们苏家的脸面!爹爹也真是的,什么事都顺着她!”
可是牢骚归牢骚,关键还是要想出对策。婉嫣的眉头凝得紧紧的,“娘,大姐这一次,确实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但这事儿既已传了出去,要劝服爹爹已是没有可能,我们也只能将计就计,派几个人参加招亲大会,把大姐的绣球抢了过来!”
潘氏面色略松,“是了,如今也只能这样了。可是招亲大会就在明日,听说还有考题什么的,昨日朱婶子找的那几人,文不成武不就的,如何应付得来啊!”
婉嫣轻轻一笑,“娘先不要急,这不是还有半日的工夫么?你只消吩咐下去,各色人等多找几个来,一样大有胜算!”
其实这样的主意,潘氏自己也想得出来,但她就是需要婉嫣这样的主心骨。母女三人计议已定,这便将事情分派了下去……
园子的另一边,柳姨娘也刚得到了消息,摇着团扇就到紫竹轩来了。
紫竹轩里静悄悄的,婉媚穿着一身家常夏衫,正在绣房里专心刺绣,石榴在她身后打扇,凳子边还卧着那只刚刚能站起来的小白猫。
柳姨娘风风火火地赶到婉媚面前,“唉呀大姑娘,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有心思忙这个!”
婉媚放下针线,起身微微一笑,“姨娘来了!可是为着我明日绣球招亲一事?”
石榴面上惊异,礼也行不周全了,对婉媚结结巴巴道:“怎么,小姐要抛绣球招亲?”
柳姨娘十分惊讶,“唉呀,原来你连自己房里的人都瞒住了,怪道我们满园的人也才刚刚知道!”看来婉媚是故意做成定局,不希望旁人说道。
婉媚给了石榴一个安心的微笑,只对柳姨娘道:“多谢姨娘关心!这件事是我自己的主意,难得爹爹也赞同,派了李管家父子帮忙操持着……”
柳姨娘深深地看着她,忽然叹了口气,“大姑娘,你既是认真的,那么旁的话我也不说了……我虽是一个小小的姨娘,没资格插嘴你的婚事,但我这心里,还真是不愿你受半点委屈!”
婉媚眼圈一红,如果不是这一年来,潘氏等人步步相逼,自己何苦出此下策?她轻轻一笑,平静道:“多谢姨娘一番好意!其实嫁与谁都是嫁,与其听任旁人摆布,还不如相信老天的安排呢!”
柳姨娘呆了一呆,“是了,姻缘前生定,月老红线牵。婉媚,明日招亲大会,我预祝你得觅佳偶!但不知你想招到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婉媚却是一怔,是啊,她到底想找一个什么样的人呢?其实她认识的男子本就不多,从前她一心想望大表哥那样的风流才子,后来也成了梦幻泡影。近日总有人提起二表哥,说他温柔敦厚,体贴入微,她却好像并不动心。
她的脑中,忽然闪过仇诺和应啸天的影子,那般高大强悍、俯仰天地的男人,一再保护于她,为她出头……不过,她与他们之间的距离,委实过于遥远了。
她淡然一笑,“呵呵,其实只要身家清白,人品端正,为人上进,肯好好待我,也就够了。”
不是伤心人,说不出这等伤心话!柳姨娘心中一叹,笑着安慰道:“婉媚,你既有这分心气,必能遇到合宜之人……”
招亲大会前的这一晚,终究是在许多人的辗转中,静静地过去了。
次日一早,婉媚妆容靓丽,服色娇艳,在观音像前虔诚地拜了几拜,只点了石榴一人,去仰贤堂等苏老爷。徐妈妈领着鹃儿、燕儿,在紫竹轩门口遥望了半晌,对着她的背影,洒了几滴心酸的眼泪。
到了仰贤堂,只见府中女眷都在,柳姨娘面色复杂,好像欲言又止,婉嫣神情清淡,似乎从未与她有过嫌隙,潘氏和婉娇则是一副看好戏的神情,说了几句酸不酸甜不甜的话,婉媚只当是没听见。
苏老爷今日也是服饰一新,面色别无异常,别了众人,领着婉媚主仆,来到了城中的尚玉斋。
上次来此,不过数日之前,婉媚却有恍若隔世之感。只见尚玉斋的楼头上,挂着一朵鲜艳的红绸大花,门前贴着招亲告示,不时有人经过,交头接耳,指指点点。
她在爹爹的账房坐了半刻,心中开始惴惴不安。如此放手一搏,到底是对还是不对?
苏老爷跟大掌柜等人打过招呼,便过来宽慰她道:“我儿无需忧虑,所有的事,爹爹均已安排妥当。兴隆藏在暗处,他功夫不低,见势不对,便会将那红绸毁去,为你解围……”
听苏老爷这么一说,婉媚心中大定,“谢过爹爹!”
很快便到了巳时中刻,苏老爷带着李管家,石榴扶着婉媚,一起来到了尚玉斋临街的楼台上。婉媚到底有些娇羞,也不敢抬头四顾,约略只见底下黑压压的一片人影,怕有两三百人之多,嘈嘈杂杂议论不休。
“咚咚咚”铜锣一敲,苏老爷轻咳一声,抱拳笑道:“各位父老乡亲,鄙人苏永贺,乃是这尚玉斋的东家,膝下长女,年方二九,尚未婚配,今日良辰吉日,小女在此绣球招亲,惟愿觅得有缘之人,结成连理,共叙佳话!”
“好!”楼下的人群瞬间沸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