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侍轻咳一声,“长幼有序,尊卑有别,此乃常理,宿凡苑弟子尊师敬友,亦是如此,我只说在先生眼中,你这亲传与别的坐席并无差别。”
“哦,”轻焉点了点头,懵懂问道:“那为何要有亲传与坐席之分?”
小侍不言,走了两步,说一声“到了”。
轻焉抬头便见一席竹帘挂在门前,透过隐约可见着一面雅致的山水屏风。
“进去吧,先生等你多时了。”
“哦。”
轻焉不情不愿,磨磨蹭蹭地走到门前,糖葫芦与米糕已吃完大半。
她仰着头将那匾额上三个大字读了一遍:“寒水居。”打个饱嗝。
读完还不进去,歪着头将那匾额看了又看。
寻常人家的匾额,都是四四方方的,这寒水居的,却用的一块烂木头,边缘一点不平整,带着许多裂口,好在打磨得光滑如玉,其上的三个大字,写得飘逸如风,洒落不羁。俗话说得好,见字如面,轻焉仿佛看到一个仙风道骨的隐士高人,撑着桌案,弯下背脊,大笔挥墨时行云流水的潇洒模样。
小侍在她身后发出细微声音,催她快些进去。
轻焉回过神,捏了捏拳头,撩起竹帘走进去。古朴的檀香味道,钻入她的鼻子,挺好闻的。她左看一眼,右看一眼,没见着老头子的人影——在她的预想中,山己先生已是年过半百的老人。
“进来吧。”
屏风后传来一道年轻的声音,缓慢而又沉稳。
轻焉皱了皱眉头,觉得有几分熟悉,但一时又想不起在何处听过。她慢慢绕过屏风,见着圆形月亮门后,有一方小小的黑檀木茶几,上面放置着白中透青的冰裂纹茶壶、茶杯,顶上悬着纱幕遮挡,纱幕下摆用木条牵直,中间缀着一只小铜铃,左右皆有通风的雕花窗,微风拂过之时,铜铃便发出些微泠泠的清响。
离得远时,轻焉能瞧见垂坠着的天青色宽大袖子,便猜想纱幕后的人,穿着一件宽大的袍子,待她走近,视野越发逼仄,只能通过纱幕下摆,看到一只男人的手。
端看骨相倒是好看,只是那手上有疤、有茧,损伤几分美感,不过又增添些许狂野,让人忍不住探究这手曾经历过怎样的故事。
轻焉眉头皱得更紧,直觉这手不像个修道的世外高人该有的。
她娇声问道:“你是山己先生么?”
纱幕的人影微动,静默片刻,才道一声“是”。
离得近了再听其声,轻焉只觉熟悉的感觉更甚。
“先生,咱们是不是曾见过?”
纱幕后的人僵住不动。
轻焉没得到答案,好奇弯下腰,将头探到纱幕下方一看究竟。
腰际、胸襟、领口……轻焉望见一颗上下滚动的喉结,裹在麦色的肌肤中,像是枣核藏在面皮中,她竟觉有几分饿了,比起口腹之欲,她更好奇山己先生的面容,弯到上半身已折到贴着腿,她干脆顺势跪下,趴着去看。
就在她的目光触及到那如刀削一般坚毅的下颌时,山己先生突然起身。轻焉几乎将脸贴在地上,目光所及,也只到山己先生腰际。简朴的腰带束着的腰,窄收着宽阔的胸襟。他虽是匆匆起身,却稳稳当当,肩背有力,腰腿藏劲,宽大的袍衫随风轻荡,隐隐勾勒出那他挺拔的身躯。
轻焉心想,原来不是老头子。
“背过身去。”山己先生说。
轻焉不明所以,呆呆转身,望着那山水画屏,数那上边两笔勾出大雁有几只。听到身后传来细微的响动,轻焉立即放下大雁,竖着耳朵听,试图辨认山己先生的位置,铜铃的清脆声响扰乱她的思绪。她分辨不出,又实在好奇,忍不住转身偷看,不料身后站着个人,她吓得后退,腰一软往下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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