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你说的?”
“我说的。”
“听好了。你做四句诗来,诗里要有十个一字。”板桥笑着问对方,“听清了没有?”
“不可能!”苗得福也没说别的,张口就嚷了起来,“这做出来的还叫诗吗?”
“这是你让我出的题。”板桥道。
“我没让你出这种没可能做的东西啊?”苗得福急了,问旁边的几个同行道,“你们谁能做得出?”
那几个都摇着头。
“按规矩,你不做,就是你输了。”金农道。
“别人让你做,你做不出,现在你让我来做,那不行!”苗得福耍赖皮了。一个举子在他的耳边咬了点什么,苗得福来了劲,“行,这题就算是我出的,你来做!”
“输赢你要认账!”板桥道。
“你去打听打听,我苗某是何等人!”苗得福气爽地挺了下胸脯。
板桥喊道:“店家!笔墨侍候!”
“来啦!”店小二早在一边看呆了眼,一听呼唤,钻出人堆撒腿就去了。
板桥一把将桌上的饭菜掀到了地下,店小二拿来了笔墨纸张,净桌铺纸。
板桥稍思,提笔挥之而蹴——
一笠一蓑一孤舟,
一个渔翁一钓钩;
一主一客一席话,
一轮明月一江秋。
“好,有诗有画有意!”金农脱口嚷道。
“不可能!”苗得福疑心地说:“这里有十个一吗?”
“要不要掰着手指头数一数?”板桥讥嘲地笑道。
苗得福顾不得许多了,趴了上去真地数了起来,数到最后一个他定格在那儿不动弹了。
赌局这东西,老少无欺,输了就得认,没话说。苗得福被人扶了起来,又按下把八仙桌放到他的背上。你说一张桌子有多重?不就是羞人得慌吗!面色憋得猪肝一般的苗得福背负着八仙桌从二楼上下来,酒楼里的举子们见此奇观,哄翻了天。
八仙桌上贴着板桥的那首诗。一些调皮的举子看过之后,恶作剧地涂抹了乌龟、巴儿狗、秃毛鸡之类的字画撵着贴在桌子周边一路撵着往回走。
苗得福在燕子楼出尽洋相的时候,蒋南沙着一身便装来到前门客栈,听说是找苗得福的,店伙计给他打开了一间豪华的客房道:“老爷,那个叫苗得福的考生就住在这儿。”
正说着,店老板从他们的身后喊叫着过来了:“小二,谁让你给生人开房的?”
一见蒋南沙的气度和装束,不是大官人也是大富商,店老板的脸瞬间就变了个形,躬身作礼迭迭笑语道:“没看出是老爷到了,对,对不住。您找苗公子?……”
蒋南沙没见苗得福的人,一脸的不高兴:“他是我外甥。人呢?”
店老板堆着笑脸道:“天黑就和一帮举子出去了,没说啥时辰回来。您老在屋里歇着。小二,快去送茶来。”
店伙计应声往楼下跑去。店老板跟在后面喊:“要上好的茶!再带些点心上来!”
“知道啦!”
蒋南沙在苗得福的住房里焦躁不安地等候着。本想与外甥面授机宜交代一番,不想这个没出息的畜牲疯的连个人影都召不见,你说气人不气人!他取出一张纸刚想写些什么,楼下传来了喧闹声……
蒋南沙闻声走出房来,站在栏杆边朝下看去——
一帮文生举子裹挟着谑笑的声浪簇拥着一个被取笑的人艰难地将八仙桌背进了院子,楼上楼下,院前院后各个房间的举子都出来了。
背桌的人将那张桌子停放在院子中间,从桌子底下冒出大脑袋来,院子里的人原先不知道被捉弄的是谁,看清楚了,爆发出掀浪的笑声。这时,蒋南沙才看出被羞辱的人竟是自己的外甥,一股血涌上了头顶心。
苗得福累得气喘吁吁,征询地问道:“放,放到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