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时间浸在黑暗里的结果,就是西蒙一眼认出了那个黑色的轮廓,他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每一步都走得很快很稳。
沈安途终于走近了,西蒙看清了他,他只穿了一件单薄的高领毛衣,但脸倒是被口罩和过长的头发遮得很严实。
两个多月没见,西蒙惊觉自己有些舌头打结,他快速思考了一秒,问沈安途:“怎么穿得这么少?”顺便脱下了自己的大衣外套,动作熟练地披在沈安途的肩头。
“有人跟踪我,不得已变了个装。”
三个小时的艰难行程沈安途只用一句话揭过,他藏在发间的眸子漆黑一片,他扫了一眼西蒙,又扫了一眼肩头的大衣,伸出了一根食指,用指尖轻轻一挑,大衣便从肩头滑落,掉在了满是灰尘的地面。
做完这一切,他径自推开酒吧的后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西蒙愣了一秒,捡起大衣匆忙跟上。
Heaven是沈安途以个人名义投资的酒吧,一楼是酒精DJ镭射灯,二楼是包厢和私人的会客室,沈安途在这里有单独的房间,只有心腹才知道这里,同样能留在这里的也只有心腹。
上了二楼以后沈安途就不怎么顾及了,他把口罩扔在了从一个过路服务生的托盘上,那服务生过了几秒才想起来喊一声“沈先生”。
沈安途在铺着红色地毯的走廊上大步走着,身后跟着西蒙,一路上听见了无数声“沈先生”,所有人都对他毕恭毕敬地笑,但他却连一片余光都不屑给予。
在走廊里昏暗的灯光下,沈安途在心底冷笑。
沈先生?沈先生是谁?他早就两个月前就该死了的。
早在三年前,沈安途刚接手锦盛那会儿,他就在锦盛这座摇摇欲坠的通天大厦里发现了一个蚁穴——主管财务的经理张盛偷偷挪用了部分公款进行赌博。
那个时候沈开平病重,锦盛步履维艰,眼看就要坚持不下去,人人自危,张盛拿走的钱不多,又做得隐蔽,所以没人发现。
沈安途来了以后,为了收买人心,不但没有揭发张盛,还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给了他重权,一副非常器重信任他的样子,张盛很快倒戈向沈安途。因为没人发现他在账目做的手脚,张盛的贪念越来越大,在赌桌上输空的钱,全部用锦盛的公款填上,金额数字尾巴上的零越来越多。
近年锦盛在沈安途手里发展得很好,他挪走的数字立刻就能被后来的进账补上,加上沈安途的有意掩护,他一直舒舒服服过到了现在。直到沈安途在飞机事故里失踪,锦盛接连受到重创,资金链对接不上,张盛根本瞒不住,所以他在股东大会的前一天带着全家连夜逃到了国外。
石晓东成为新董事长后,一查就能发现问题,届时他就会发现,自己拿到的锦盛已成为一个空壳,他会一万次后悔自己曾在沈安途飞机上动的手脚。
他一定会找张盛,但即便找到张盛又有什么用?谁能把钱从赌场里要回来?
这时候石晓东有两个选择。
一是默不作声吃了这个亏,和当年的沈开平一样,选择增资扩股减轻负责,这个时候虞可妍就会代表芬梅卡集团强势进入,她手上已经有20%的股份,如果再来一轮,她就能控股锦盛,成为锦盛的第一大股东。
石晓东好不容易到了董事长这个位置,椅子还没坐热,怎么会甘心把偌大的集团拱手让人?沈安途认为他会采取第二种方法。
到目前为止,锦盛的一切活动都建立在沈安途已经死于意外的基础上,石晓东能成为新的董事长,也是因为所有人都默认沈安途已经回不来了,所以锦盛发生的任何事情都和“已死”的沈安途再牵扯不上任何瓜葛。
但是石晓东却很清楚,沈安途还活着,这一切都是沈安途布的局,他本想用来暗害沈安途的飞机事故,也变成了协助他完成计划的一环。
沈安途很遗憾没能亲眼看见石晓东气得跳脚的样子。
不过石晓东没那么蠢,他不会放过沈安途,所以他一定会想到另一种方法——把张盛对公司所做的一切推到沈安途的头上,一切都是沈安途授意。
沈安途在路上用手机搜了一下自己的名字,跳出来的所有新闻几乎都是:
惊!锦盛前董事长沈凛飞机事故疑似自导自演,只为挪走公款金蝉脱壳?
石晓东会报警,警察找不到沈安途,就会调查沈安途的所有资产以及他身边相关的人,包括西蒙和虞可妍。
沈凛在锦盛作威作福三年多,怎么可能没有灰色收入?那些说不清来源的钱都可能源自锦盛的公款,到时候把沈安途的所有资产拿来充公,说不定能补上一点锦盛的窟窿,石晓东大概会这么想。
然而很快他们就会发现,曾经那么不可一世的锦盛掌权者沈凛竟然穷得可怜,他连市中心一套别墅的贷款都没还清,奢侈的吃穿用度全靠未婚妻虞可妍补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