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你听:涧下寒潭,八方注水森森碧。”
灵儿略一沉吟:“岸边茅舍,四面映桃点点红。”
我站起身,缓步走到窗前,看着夜幕下的校园,低吟:“昔日我凭栏,独对一肩寂寞。”
等了半天,灵儿没有接话,我转回头,灵儿在低头沉思。我心不忍:“灵儿,你看那高高在上的明月,她是多么的寂寞,高处不胜寒。”
灵儿回过神,恬然一笑:“服了。看你心无城府,娇憨耿直,像是红楼梦里的史湘云呢。”
“你倒更像飘逸出尘的林颦儿呢。”我笑。
“哦,那我们岂不是史、林月下联诗吗?”
“哈哈,灵儿,自大了。我们拿什么跟人家比呢!”
“寒塘渡鹤影。”
“冷月葬花魂。”
这两句正是《红楼梦》里史湘云,林黛玉月下联诗里的经典。我和灵儿相视一笑,不约而同的问:“红楼梦读了几遍?”
“五遍。”“六遍。”
“哈哈,灵儿,我多你一遍。”
那天晚上,我们谈诗词,谈红楼,谈东坡先生,谈南唐李煜,谈纳兰公子,谈到睡意朦胧。玉玲姐一觉醒来,发现我不在寝室,找到教室,发现我和灵儿伏在课桌上,偎着一堆白骨,睡态毕露,却依然口中喃喃:“手中有不释之卷,耳畔有铮铮古音,不求膏蟹之肥,但闻黄菊之香。灵儿,这是我想要的生活啊。。。。。。”
“静儿,多浪漫的生活啊。。。。。。”
第二天,我把和灵儿的对话及联诗誊下来,配上工笔画,一式两份,成为永久的纪念。灵儿接过去,叹道:“静儿,我真是服了你了,好诗更难得好字。”
至此,我和灵儿成为惺惺相惜、患难同心的莫逆之交。我们一起吃饭,一起听课,一起上街。。。。。。只是我不穿她的长裙,因为没有她的飘逸,她也不穿我的背带裤,因为穿不出我的甜美,后来当我们爱上牛仔裤,就不分彼此了。我们常去的地方就是楼顶的露台,我们常常站在那里,看朝霞升、暮云起,感受着大自然的神奇。我在露台的空白处用粉笔写满了诗词,再配上画,于无人处展示自己的风采。灵儿笑我是孤芳自赏,我说:“灵儿,有你在,怎么能算是孤芳呢?”
使我纳闷的是,自那夜之后,灵儿再也不肯显露才华,颇有点“藏拙”的意味,从这一点看,倒不像是林黛玉了。有时候我闷了就说:“灵儿,唱支歌好吗?”“好啊,静儿。”
灵儿的歌声很纯净,我听得很享受。只是她坚持按她的习惯叫我“静儿”。
有一天,我对她说:“我那天看见韩阳想帮你拿掉肩上的头发,你怎么不肯呢?”
灵儿很自尊的冷然一笑:“静儿,我们是什么人啊,怎么可以让他们碰到!”
第七章餐厅的对峙
第七章
餐厅的对峙
学校茶炉里的水永远是不开的,食堂的饭菜永远是最难下咽的。不但难以下咽,吃饭时还要绝对的集中注意力,比上课还要专心,因为要不断对付各种不明飞行物的“标本”。我们经常开玩笑说:请许教授帮我们解剖一下,看看这个“爬爬”是雄性的呢还是雌性的。或者说:恭喜你,这条“爬爬”是完整的。
学习、生活都很艰苦,女孩子可以将就,买两个馒头揭去皮就着榨菜丝,可以解决一顿早餐,但是男孩子就不行了。处在青春发育期的男孩子,经常进行打球、跑步等各种活动,运动量大还要长身体,需要大量的能量和营养才能保证有旺盛的精力去完成功课。所以尽管红烧肉都是腻死人的肥肉加酱油,他们也照买不误,青椒肉片是“万绿丛中不见红”,他们也忍了。
我和灵儿坚持每天早上喝一碗稀饭和一个馒头,菜只买一个。这个菜给我们的印象最深,用食堂老师傅的话说,他一辈子就做这个菜最拿手。把白萝卜、红萝卜、水萝卜切成丁,掺上花生、黄豆、黑豆、青豆加入高汤放在一起炖,炖至各豆啊萝卜丁啊软烂就行了。这个菜还算干净,也最便宜,五毛钱一大勺足够我和灵儿吃了,何况老师傅见我和灵儿每天捧场,还要照顾多给一点。现在想起来,当年倒是多亏了这些豆啊萝卜丁啊的,照顾着我们的身体,使我们还保持着健康的气色。
上世纪八十年代末期,有一种地方小吃流行到我们这儿,就是陕西凉皮。我们女生特别喜欢,雪白的米皮拌上红油辣子、老陈醋,那种又酸又辣的味道让人口舌生津,食欲大开。当时只卖到四毛钱一碗,今天已经涨到三、四块了,味道反而不如当初的好。星期天,我只要是和敏、灵儿一起上街就去吃一碗,只当是改善伙食了。卖凉皮的老妈妈常说:穷学生,没有钱,多给你一点儿。这话虽然透着亲切,听着却不是滋味,好像被人低看了。好在卖凉皮的不是一家,我们就转着圈儿的吃
学校门口有一家小饭馆,老板就是厨师,厨师也就是老板。最拿手的就是面食,西红柿鸡蛋面、炒面、雪菜肉丝面、汆汤挂面。。。。。。,味道好极了 。同学里家境好些的不吃食堂,午饭往往在小饭馆解决。小老板挺大方,量足质优,就是脾气不好,中午忙不过来时也烦,于是大骂食堂的大师傅不敬业,把他累的够呛。这就让我们感到很好笑:世界上还真有挣钱挣到心烦的!
当然主要还是吃食堂,当然也不时的和食堂里的师傅打一打嘴巴上的官司。
有一天,我和灵儿去吃早餐。餐厅里人很少,大师傅打着哈欠给我们盛饭。米粥糊了,馒头是夹生的,黄黄黑黑,看的我直皱眉头,灵儿却不在乎:“糊米粥啊,在我们那里叫曲米茶呢,最清肠毒的。在家里的时候,每隔一段时间,妈妈都要做给我们吃,清一清肠胃的火气。没事儿,喝吧。”
灵儿若无其事的喝着糊米粥,我慢腾腾的剥着馒头皮,心里窝着火:粥煮糊了吧,馒头也是夹生的。食堂的师傅也太过分了,还当我们是人吗?
不远处坐着几个男生,其中就有灵儿的同乡韩阳,还有小海、胖刚子。。。。。。他们显然也是对早饭特别的不满,都冷着个脸。这时,赵泽宁匆匆走进来,打了份青菜坐下来。还没吃呢,却又忽然端起菜走到窗口,对里面的大师傅调侃道:“师傅,你这是给人吃呢还是喂牛呢,怎么还有稻草绳呢?”
要在往常,师傅往往换一份就得了,偏偏今天早上,大师傅的心情也不是太好,接茬儿道:“你要是人呢就吃菜,要是牛呢就吃草。多好,两全其美,要啥有啥。”
这话就很让人气愤了,赵泽宁也是热血青年啊,听着话不顺耳,也不由得冒火。只见赵泽宁“夸”地把一份菜扣在那师傅的面前,又“刷”地把汤泼了过去。在师傅愣神的当儿,扭头就跑,当师傅掂着擀面杖追出来时,赵泽宁已经跑的远了。那师傅嘴里骂骂咧咧的回到食堂,我和灵儿看着他满头满脸的稀饭沥沥拉拉流下来的窘态,感到十分滑稽也很解气,捂了嘴止不住的偷笑 。韩阳、小海他们几个坐在一起嘀嘀咕咕,商量着什么。不一会儿,韩阳走过来说:“你们帮个忙好吧,中午把所有的女生动员来食堂吃饭,我们要唱出戏给这帮大师傅们看看。他们太过分了,要不然以后还不定拿我们当什么来养呢。”
“准备唱哪出啊,怎么唱呢?”我好奇的问。
胖刚子说:“戏嘛,河南的豫剧,陕西的秦腔,河北的梆子,天津的单弦。。。。。。总之,有你们好听的好看的。”
小海闷声闷气的道:“我们要再不说话,他们就更疯狂了。再说,赵泽宁今天早上这一出,你们以为他们会放过他吗?不如大家一起来闹他一场。”
这就让人很期待了。我们回去串联女生,大家都跃跃欲试,显然都是早就按捺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