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诉人不断问他问题,其实和一审时问的问题都差不多,樊逸清苦涩的回答着,大部分的回答都是不知道,不清楚,然后就是苍白无力的辩解自己无罪。
公诉人又当庭放了宿舍楼的监控录像,在2月23日晚上23点10分,自己摇摇晃晃走进三楼的公共厕所,直到半个小时后自己才从厕所走出来,衣服明显比进去之前凌乱不堪,像是争执过,由于大家一般都在宿舍内部厕所方便,在此期间再没有人踏进或踏出公共厕所一步。
公诉人又拿出了从王强身上提取的证据,樊逸清的指纹和王强指缝中樊逸清的衣物纤维。还有人证出庭,说自己听到了房间外一度传出争吵声。所有的不利证据都指向着樊逸清,已经没有可以挽回的余地。
公诉人拿出了最后的杀手锏,目光如炬的盯着樊逸清,严肃问道:“据调查,你和王强的关系非常不好,王强曾经当众泄露你父亲是杀人犯的事实,你还为此与王强发生过肢体冲突,你是不是特别反感王强的行为?”
伤疤被又一次揭开,樊逸清本来以为逃离了那个令人窒息的小县城,逃离了那个令人绝望的圈子,自己就可以塑然重生,却始料未及王强竟然从辅导员哪里不经意听到了自己的家事。
王强一直嫉妒自己夺了他班长的位置记恨他,拿着他的污点强行放大泼洒,硬生生将污点变成了黑幕,压制着他,喘不动气。
樊逸清茫然的看着公诉人,反问道:“是不是杀人犯的儿子就一定是杀人犯?”
公诉人轻咳了一下,回避了樊逸清的问题,提醒道:“请不要提及与本案无关的话题,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樊逸清笑了,泪水顺着脸颊纹路流到嘴角,他舔了舔,心里想到:真t的又咸又苦!
他静静地回复公诉人:“我确实恨王强,他打碎了我多年悉心经营的保护壳。”他顿了顿,仿佛听到了观众席中母亲倒吸的一口冷气,和来自辩护律师的一口叹息。接着回道:“可我为什么要伤害他?恨的表达方式有很多种,而我会用自我的强大去封住所有人的嘴。”
“试问有谁会刚从地狱爬出来,再转身投入污浊的深渊?”
接下来的庭审,樊逸清像是没有魂魄的玩偶,除了是,不是,很多时候都是沉默,无尽的沉默,就像梦里的黑暗,无边无际。
直到法官宣判,得到驳回上诉,维持原判的结果时,随着法槌重击声,一切都尘埃落定,樊逸清的脸上才露出裂缝,他重重跌坐在椅子上,又猛的重新站起转身面向旁听席,速度快的连两位近身法警都没反应过来,他朝着母亲的方向大声呼喊。
“妈!你相信我!我没杀人!我是清白的!”激动的仿佛下一秒就要冲出席位,被法警狠狠压制住,拽着他往庭外的囚犯车上带。
樊母也开始嚎啕大哭,推开赵叔往儿子的身边跑,哭喊着:“清清,妈妈信你,你不会害人,你是无辜的”哭喊声慢慢淹没在其他嘈杂的声音中。
樊逸清被法警压制着双手别在身后,佝偻着往外走,脚步有些混乱,像无力的吊线木偶,他不停的喃喃着:
“不是我,我没罪”
樊逸清想不明白,为什么天底下最好的妈妈,却承受了天底下最难熬的痛苦,这不该是她的人生,也不该是自己的人生。
19岁,13年,32岁
什么都没了,青春,前程,家庭,名誉,爱与希望
18层地狱,永不翻身!
第2章
十年后,牟新监狱。
“樊逸清,墨迹啥呀,快去扒了早饭,我好检查你出狱的随身物品,再带你去签释放文书,你这小子就能滚回家了!”负责管教樊逸清的狱警赵勤一上班就跑到樊逸清的监舍催促他。
赵勤比樊逸清大了六岁,当年刚来到牟新监狱做狱警,接管的第一个犯人就是樊逸清,他心里总觉得这个沉默的刚刚成年不久的少年不像他想象中的犯人。
赵勤知道他是因为故意致人重伤罪被判了13年,但又觉得樊逸清就像他的名字一样干净,身上找不到一丝暴戾的味道,模样又俊,身形瘦弱的很,倒是凸显出一股书生忧郁的气质,与监狱的氛围格格不入。
最奇特的就是他不像狱中犯重罪的那些人,数年的牢狱生活下来后,大部分犯人都变的迟缓麻木,即便再凶狠的杀人犯,时间一久眼中狠戾的凶光也变的呆板。
樊逸清却不同,他的眼神从绝望呆滞,变的越来越有神,越来越精明,就像快要烧完的火堆被突然扔了一把柴火一样,迸发出了希望的火种。
在狱所,樊逸清不爱与人交流,但却跟赵勤交谈无虞,甚至还会开玩笑。
赵勤觉得,樊逸清以前肯定是个开朗的人。
面对赵勤的催促,樊逸清一边收拾东西一边笑,说:“赵哥,早饭我就不吃了…”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赵勤猛拍了一下后脑勺,接着又被臭骂了一通:“不吃个屁!你这臭小子屁都不懂,监狱的最后一顿饭一定要吃完,要吃干净,一粒米,一口菜汤,一片紫菜叶子蛋花子都要舔干净!吃干净了这顿,就寓意咱这辈子都与这牢饭无缘了!”
樊逸清单手抱着后脑,一边揉一边咧着嘴跟赵勤开玩笑。
“赵哥,你好歹也是个党员,在伟大马克思主义的指导下,不做个坚定地唯物主义者,竟然推崇封建迷信思想,政治思想很不过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