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叹气的声音本来微不可闻,只觉得脸上一凉,却是易连恺捏住了她的耳坠子,轻轻拉了拉,问:&ldo;作什么要唉声叹气的?&rdo;
那些听差本来都避到了亭外,亭子里面只有他们两个人。但秦桑仍旧把他手挡开了,说道:&ldo;叫人看见。&rdo;
易连恺心qg好的时候,并不甚计较。只管在她脸上一拧,说道:&ldo;那么,把你的心思说出来我听听。&rdo;
_秦桑说:&ldo;我能有什么心思呢?你若肯对我和气一点,叫我少在父亲面前替你遮掩,也就罢了。&rdo;
易连恺虽然天不怕地不怕,却是有点儿怕易继培,但这时候山高皇帝远,老父远在符远,却是不用忧心仲仲。便只对她笑了笑:&ldo;一年到头也不过回老宅子里应个卯,看把你愁成那样!&rdo;
秦桑说:&ldo;我正要和你商量呢,这次回去,总得给大哥大嫂,还有二哥二嫂买点儿东西,才算是节礼。&rdo;
易连恺却甚是不以为然,说道:&ldo;老大倒也罢了,老二那里,要什么没有?凭这天下有的,他都已经有了,咱们还cao那份闲心作什么?&rdo;
秦桑道:&ldo;我们别居在外,总不能空手回去呀。&rdo;
易连恺笑道:&ldo;我知道了,原来你是在愁钱。放心吧,这点款子我替你想法子,你就别愁了。&rdo;
秦桑知道他一个差事都没有,不过易继培偏疼小儿子,私下里每年总会拨一笔款子给他。而高佩德又刻意巴结,所以易连恺倒在好几间银号洋行都有gān股,花起钱来自然是大手大脚。秦桑手里拿着那装酒的高脚水晶杯子,指甲无意识划着剔亮照人的杯壁,口中却说:&ldo;你以为我是和你要钱来了?&rdo;
易连恺道:&ldo;我知道你不是和我要钱来了。&rdo;凑近了却在她耳畔低笑:&ldo;你是想我了对不对?&rdo;
秦桑本来就双颊晕红,此时扫了他一眼,说道:&ldo;你有点正经样子行不行?&rdo;
易连恺说道:&ldo;我现在都很正经啊,是你自己心里不正经,才会觉得我不正经。&rdo;
秦桑知道他素来说话就是这种腔调,若是计较下去,又会没完没了。于是道:&ldo;那我跟你说正经事吧,我舅舅家的一个远房侄子,不晓得得罪了什么人,被人诬陷是革命党。这位表哥我虽然没有见过,但我知道这罪名是子虚乌有。麻烦你给找人关说关说,若能确定是误捕,就放了吧。&rdo;
易连恺却摇了摇头,说道:&ldo;这种事qg我可不gān,上次为了老王的外甥,我作保把人给弄出来了。结果不知道怎么让老二晓得了,在父亲面前告了我一状,说我gān涉军务,这样的事我再不做了,没得让人忌惮。&rdo;
秦桑知道他们兄弟貌和神离,尤其易连恺是庶出,跟嫡出的老大老二素来有点格格不入。好在易连恺除了花天酒地,其它一概不感兴趣。易继培见他着实不成材,只得给他cao办完婚事,就打发避居昌邺,省得留在眼前生气。而易连恺自然也巴不得,离了父亲跟前,更好胡作非为。
秦桑搁下酒杯,却向着他慢慢笑了笑:&ldo;你既然觉得为难,那么我跟大嫂说去,也是一样。&rdo;
易家长媳自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且是自幼定的老亲。自从易连怡瘫卧在chuáng之后,易家还曾经提过退聘,结果被这位大少奶奶一口回绝。就这么一位旧式的女子,只会背《女诫》《女训》,谨守着女子无才便是德,过门后十余年,直到如今每日仍旧是大襟裙子,连洋装都不曾穿过,从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偏偏越是这样,越是为易继培器重,一再对人言道,敬重这位长媳守约下嫁。易继培的原配去世之后,家里内宅倒都是这位大少奶奶当家。易连恺一想到那位小脚伶仃的大嫂就忍俊不禁,说道:&ldo;亏你想得出来,她难道会有办法?&rdo;
&ldo;长嫂如母,这样的事你又不管,叫我指望谁去?只好跟大嫂说说,烦她想想法子。&rdo;
易连恺的脸色果然y沉下来,把酒杯往桌上一搁,似乎&ldo;哼&rdo;了一声。秦桑见他神色不豫,便笑道:&ldo;算了,只当我没提过。&rdo;
易连恺却冷笑了一声,说道:&ldo;我倒要瞧瞧,你到底想把谁捞出大牢,连这样的激将法都使出来。&rdo;
秦桑听他如是说,便默然不再作声。时值正午,山底畅湖反映日色,便如一面硕大无匹的巨镜,波光粼粼。又如万千金蛇,细飞狂舞。那些细碎的金色光影,映在易连恺所戴墨镜镜片之上,便如两簇莫测的光影,跳跃闪烁。只看不清镜片底下,他到底是何脸色。过了半晌,才听到他冷笑了一声,说道:&ldo;你巴巴的上山,也是为了这件事,对不对?&rdo;
秦桑将脸转开去,却不防他一伸胳膊,将石桌上杯盘碗盏诸物,统统都扫在了地上,哗啦啦跌得粉碎。亭外的听差本来见他们俩说话,都已经退出了老远。此时听到声音方才赶过来,一看易连恺正在大发雷霆,个个都屏息静气,站在那里不敢动弹。秦桑本来坐在桌前,碗盘的碎片四处飞溅,有好些碎瓷屑溅到了她的旗袍下摆上,她却眉头微皱,坐在那里一动不动。&03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