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倭船上,面对没有丝毫悔意的胡奎,黑衣女子似失去了兴趣。她转头望向跪在甲板上失魂落魄的卢纶,叹息道:“卢纶想当初你父亲意外亡故,为了家中身患重疾的母亲和尚且年幼的胞妹,你毅然放弃功名担起了怡宝斋的家业。”
“正是念在你的这份孝心,当年我才会出手助你。”沈夫人越说越是惋惜道:“可自从你妹妹出嫁,卢老夫人仙逝。你就像变了个人一样,整日沉溺于赌场酒肆,以至于将祖传的家业都近乎败光!”
听到这卢纶握紧了双拳,涩声道:“若不是我时运不济商船被劫,怡宝斋也不至难以周转,退一万步讲那时夫人你只需稍稍…”
“我不会出手帮一个赌徒,这是我沈凝霜做事的原则!”黑衣女子冷冷道,语气间失望之意更重。“何况那条商道是你父亲在世时便已开辟,十多年来一直相安无事。你卢纶就没有奇怪过,为什么偏偏在你怡宝斋遭难之际,碰巧又遭遇了劫匪!”
“难道!”沈夫人一语点醒了卢纶,他双目瞪圆望向身旁的胡奎,果不其然见其眼神闪躲。
“狗贼!”卢纶面目狰狞作势欲扑,若非看押的黑衣人及时将其制住,此刻他双手定然已经死死掐住胡奎的脖颈。
当初正是胡老爷“仗义出手”化解了怡宝斋的危机,卢纶才将其视作贵人,进而在其蛊惑下背叛了秘阁。如今看来这不过是胡奎布下的一场局,为的正是拉拢卢纶,使其成为一颗鸣凤阁内棋子。
最后沈凝霜看向了吴妈妈,那老鸨儿见阁主终于想到了自己,嘴唇微动正欲辩解。却听沈夫人叹息道:“花娘…你身世可怜,尚未及笄便被嗜毒如命的父亲卖入勾栏,此后更是受尽男人的欺辱。以至于过早破身修练不得门中高深的武功,我因此没有将你引入秘阁,只将鸣凤阁中外事交托于你。”
“阁主我…”
“我本以为你经受过这番苦难,该会更加同情那些与你有相同经历的姐妹,将她们收容到阁中好生相待!却不想你竟将当初那些男人们待你的手段,全用在了她们身上,甚至于勾结胡奎残害阁中姐妹。”黑衣女子越说越是痛惜,吴妈妈见状哭诉道:“阁主求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
然而沈凝霜摇摇头道:“若你只是得罪我沈凝霜也就罢了,本着这些年来的情分或许我还会饶你性命。可你千不该万不该和青儿那孩子结成死仇,她要取你性命,你我也是没办法…”
“不…阁主…求你,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花娘愿意给您当牛做马!”吴妈妈一听心知再无活命的机会,竟哇哇大哭了起来。
沈夫人却不再理会,最后望向胡奎开口道:“胡老爷可还有什么要说?”
胡奎此刻倒是不失枭雄本色,只听他冷笑一声道:“我只后悔当初没有狠下心断尾求生,早在年前松浦家主来信相邀时,就该离开大明。事到如今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只是你们杀我一个简单,将来面对刘公公他们的怒火时怕是不会好过!”
沈凝霜淡然道:“这就不劳您费心,我只怕咱们那位刘督主,此刻正绞尽脑汁想着如何与你撇清关系。”
胡奎闻言脸色发青,心底最后一丝期望终于破灭。
“且据我所知,你胡奎也不是个吊死在一颗树上的人。”沈夫人突然话锋一转道:“两年多前,你曾想过要巴结镇远侯顾仕隆,甚至在他府上当过一段时日幕僚是不是?”
“这事你们也知道!”胡奎讶然道。
“哼!不仅我知道,你们那位刘公公心里面怕也门清得很。”沈凝霜冷冷道:“胡大老爷您这般首鼠两端,当真是有取死之道!”
胡奎闻言颓然坐地,他已经没有心思再分辨沈凝霜话中真假,只道今日定是要丧生于这茫茫大海之上。
却听沈夫人接着道:“不过我要问的正是你在顾府幕僚期间发生之事,两年前可有一封从京城寄来的“将军帖”到顾仕隆府上?”
“将军帖?”胡奎心下奇道,本以为沈凝霜要问的是和刘瑾有关东厂之事,不知怎么又扯出个与顾仕隆相关的什么“将军帖”。
这老狐狸眼咕噜一转又生出一丝念想,他故作知情道:“不错,两年前我在镇远侯府,确实见过顾侯爷拿出过一份京城寄来的拜帖。”
“什么!顾仕隆拿到了“将军帖”,还和你一同观摩了帖上内容?”黑衣女子首次露出惊讶的神色道。
“不错!”
“上面写了什么?”
“嘿嘿!”胡奎突然挺直了腰杆道:“我若现在相告,那还能有命吗?沈夫人若能答应放我…”
“看来你也没见过将军帖。”胡奎正打算以所谓的拜帖相挟,却听沈夫人叹息道。
“什么…我…”胡奎不知哪里出了破绽,他涨红着脸还待狡辩。
只听沈凝霜嘲弄道:“你要真见过“将军帖”上的文字,就该知道我绝不可能让知道帖中内容之人活在世上,哪会有胆子主动承认!”
胡奎闻之又羞又怒,他自以为抓住一线生机妄图诓骗眼前的黑衣女子,却不想一开口就被对方戳破!反而让其先前那副不惧生死的做派,看起来像个笑话。
沈凝霜看了眼甲板上跪着的三人,忽觉有些意兴阑珊,于是招呼来身后的黑衣下属道:“梅影,送他们几个上路吧,对了别忘了上面那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