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数不清是第几拨人汇报了,从寇准到朱仙镇递话始,除了睡觉,皇帝一直命皇城司密集监控朱仙镇,生怕有一丝闪失。
直到南国公坐在皇宫内喝茶,仍是一人一骑一随从,并无大军异动的痕迹,皇帝才彻底放下心来,长出了一口气。
赵楠手端茶盏,慢悠悠闲转,欣赏壁上悬挂的书法。
丞相赵普,兵部尚书吕端,刑部尚书黄井等以及几位公卿陪着皇帝走了进来。
王恩手掸佛尘,扯着嗓子高喊:“圣上驾到!”
“王恩,不得放肆!”皇帝喝止,“没看见南国公正全神贯注欣赏书法吗?莫要惊扰到他的雅兴。”
赵楠放下茶盏,忙躬身施礼道:“圣上设宴,臣就叨扰了!”
“哪里哪里!朕不也同样馋你的高粱酒吗?扯平了,互不相欠。今日设宴,没有外人,咱们君臣同乐,不拘虚礼,敞怀痛饮,方不负时光不负卿!”皇帝笑容满面,如浴春风,“这紫宸宫的书画,皆由朕亲手挑选,南国公在这幅楷书《孔子庙堂碑》前驻足,可见对虞世南的书法造诣很有研究。”
“不敢枉自夸赞,研究谈不上,只是喜欢而已。其书锋芒不耀,内涵筋骨,色润意和,《孔子庙堂碑》系虞世南少有的名作,绝世书法书写孔孟之道,发人深省。”
从皇帝进门开始,较量便已经开始。赵匡义说我出菜,你拿酒,互不相欠,扯平了。
不负卿,意味开战。
赵楠回怼,锋芒不耀,内涵筋骨,我没有什么好怕的。倒是你,亵渎孔孟之道,不知深省。”
“南国公果然不负才子盛名,对书法深入精髓,一针见血,既然酒菜已摆上,那就请诸位爱卿入席,大战三百回合,不醉不归。”
“圣上盛情难却,恭敬不如从命,臣定不负厚望,来一盅喝一盅,来两盅喝一双。”
君臣唇枪舌剑,入席坐定。
筵席上,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酒酣耳热之际,圣上频频举杯。
赵普、吕端等诸王卿公臣也非等闲之辈,身后的侍女斟酒无论多少,皆一饮而尽,喝个底朝天,以表忠心。
帝王之心,你永远都是猜中了开头,却猜不着结尾。
两个时辰过去了,皇帝环视筵席,发现众人皆醉赵楠独醒,于是命人撤下所有的残羹剩饭,重摆碗筷,再置酒菜,恩赐第二宴。
第二宴,全面彰显了皇家沐浴天恩,皇帝心怀臣下的权术和智慧。
令诸王卿公臣受宠若惊,甚至涕泗横流,一个个摇头晃脑,舌根发硬,哼哼唧唧表示,就算是撑死、喝死,也难报皇恩浩荡之万一。
唯有赵楠心里明白,一场针对他的鸿门宴开始了。
笙歌艳舞,深宫里的舞女个个美若天仙、妖娆性感,音乐一响,燃爆全场。
又一轮美酒灌下去,筵席上的公卿王臣早已空无一人,全爬到桌子底下见周公去了。
皇帝自始至终滴酒未沾,仅仅是湿了湿唇而已。而赵楠则是来者不拒,大口喝酒,大口吃肉,醉醺醺,眼皮沉重,昏昏欲睡。
皇帝提杯,微笑,“南国公,与朕再来最后一杯!斟酒,倒满。”
倒酒的侍女闻听最后一杯,心中会意,马上把手中的酒壶倒转乾坤,为赵楠斟酒。
赵楠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口齿不清道:“酒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谢圣上隆恩!”言罢,口吐白沫,人事不省,手里的酒杯滚落到专为赵楠斟酒的侍女脚下。
侍女大惊,慌忙抬脚跳开,唯恐避之不及。
她知道,酒杯已沾染来自域外的剧毒雪上一枝蒿,比鹤顶红的毒性不知强了多少倍。人称一步倒,万万不可碰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