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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增强的风暴(第1页)

下午的阳光本应该已经射进兰德卧室的窗户,但现在窗外正下着滂沱大雨。房间里所有的灯都点亮了。雷声震撼着窗户玻璃,这场猛烈的风暴从龙墙滚滚而来,速度比奔马更快,随之而来的严寒很可能会让这场雨变成大雪,敲打在房屋上的雨滴都已经是半冻结的泥浆了。尽管壁炉中火焰正旺,但寒意还是萦绕在房间里,不曾消散。

兰德躺在床上,穿着靴子的脚搭在一起,就放在床罩上。他盯着上方的床帐,整理着思路。他可以完全忽视外面的风暴,但依偎在他怀中的明就是另一回事了。明并没有要干扰他的思考,但这一点是由不得明自己的。他该拿她怎么办?还有伊兰和艾玲达,远在凯姆林的她们俩现在只是他脑海中模糊的存在,至少,他认为她们还在凯姆林。在关系到她们的事情上,“认为”是危险的,但他现在只能感觉到她们的方向,还有她们仍然活着。但明的身体就紧贴在他身上,约缚让她在他的脑海中成为一个鲜活的存在,正如同她的肉体一样。现在保护明不受伤害还来得及吗?保护伊兰和艾玲达还来得及吗?

你怎么会以为自己能保护别人?路斯·瑟林在他的脑海中悄声说着。现在,这个早已死掉的疯子成为了他的一个老朋友。我们全都会死,你就希望自己不会是那个杀死她们的人吧。他不是个受欢迎的朋友,只是兰德没办法甩掉他,兰德已经不再像害怕自己会疯掉那样害怕杀死明、伊兰或艾玲达了。他现在已经疯了,一个死人就在他的脑子里,有时候,脑海中还会出现一张他几乎能够辨认出来的模糊面孔。他敢不敢向凯苏安询问这两件事?

不要信任任何人,路斯·瑟林嘟囔着,然后扭曲地一笑,包括我。

明毫无预警地狠狠打了他的肋骨一拳,让他闷哼了一声。“你又在瞎想了,牧羊人。如果你再担心我,我发誓,我会……”明有那么多种不同的发怒方式,每种方式都对应着约缚中的不同感觉,现在他感觉到的是轻快的气恼,略带一点忧虑。有时候,约缚中的怒火会让兰德觉得,如果明不是在努力克制自己,肯定会把他的脑袋咬下来,但明现在的气恼和她思绪中的愉悦让他差点笑出来,他已经有很长时间不曾笑过了。明那种性感的声音让他即使没有约缚,也感觉到血液开始发热了。

“现在不行。”明向他发出警告。还没等他将手放在明的背上,她已经翻身下床,带着责备的神色抚平身上的绣花外衣,自从约缚了他以后,明阅读起他的想法变得更容易了。“你要拿他们怎么办,兰德?凯苏安会怎样做?”闪电在窗外亮起,几乎完全盖过了屋里的灯光,雷霆摇撼着窗户玻璃。

“她要干什么,我从来都猜不到,明。为什么今天我能做得更好呢?”

他在厚实的羽毛床垫上坐起来,抬头看着明,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按住肋侧的那处旧伤,又在半途中改变手的方向,系上了外衣的钮扣。这两道相互交叠的伤口永远都无法愈合,在煞达罗苟斯之后,就变得很痛,或者,也许是因为他更在意它们的脉动。它们放射出熔炉一样的高热,范围稍小于他的一只手掌。他希望,在煞达罗苟斯消失以后,至少其中一个伤口能够愈合,也许是时间还不够长,所以他还没能感觉到什么不同。明刚才打的是他身子的另外一边,对这处旧伤,明一直都很温柔——虽然她对他身体的其余部分都不那么温柔。实际上,他一直都向明瞒着自己的这处伤,没必要让明再为更多的事情担心了。现在明的眼神里和思绪中都充满了关注,一定是为了凯苏安,或者是其他的事。

现在,这座宅邸和它所有的附属建筑里都挤满了人。那些护法肯定不会老老实实地待在凯瑞安,两仪师没有明确地说过他们会来找转生真龙,当然,在这件事发生以后,她们也没有刻意隐瞒,但兰德还是没有想到会有另一些人和他们一起赶来。达弗朗·巴歇尔带领着一百名沙戴亚轻骑兵,他在强风和暴雨中下马的时候,还在喃喃地说雨水把马鞍都泡坏了,数名穿黑色外衣的殉道使,不知为什么,他们并没有阻止雨水浸透他们的衣服。他们骑马与巴歇尔同行,却仿佛是两支不同的队伍,彼此之间一直保持着一点距离,以及强烈的警戒心。殉道使之一是洛根·亚拉伯。洛根,一名衣领上佩着剑徽和龙徽的殉道使!巴歇尔和洛根都想和他说话,又都想避开别人,尤其是彼此。但不管是否出乎预料,他们并不是这群人中最让兰德吃惊的。他本以为这次到来的八名两仪师一定是凯苏安的朋友,但他敢发誓,凯苏安在看到她们的时候,像他一样惊讶。古怪的是,她们之中除了一个人之外,似乎都和殉道使是一路人!但她们并不是殉道使的囚犯,也肯定不是他们的保护者。洛根不愿解释巴歇尔为什么会在这里,巴歇尔也不愿让洛根先和兰德谈话。现在,这些人都已经被安排了房间,各自安歇,让兰德有机会理清自己的思路,但兰德现在仍然找不到什么思路,明也没能给他什么帮助。凯苏安会怎样做?他已经问过了她的建议,但现在的局势已经超出他们两个人的控制。但无论凯苏安怎样想,他已经做出决定。闪电再次照亮窗户,凯苏安似乎很像这闪电,你永远都不知道它会落在什么地方。

艾丽维娅能干掉她,路斯·瑟林嘟囔着。她会替我们死掉,她会为我们除掉凯苏安,只要你对她说句话。

我不想杀她,兰德对那个死人想道,她的死是我无法承受的损失。路斯·瑟林像他一样明白这点,但他还在嘟囔着。自从煞达罗苟斯之后,他似乎不那么疯了,或许兰德自己更疯了一点,毕竟,他每天都在和一个脑子里的死人谈话,这很难被看作理智的行为。

“你必须做些什么。”明把他的双臂环抱在自己胸前,喃喃地说,“洛根的身上满是荣耀的幻象,比以前更强了,也许他仍然以为他才是转生真龙。我在达弗朗身上看到了一些……黑暗,可能代表他会转而反抗你,或者是死亡。我听一个士兵说,多布兰大人差一点就死了。失去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都会是一个重大的打击,如果失去他们三个,你的实力可能需要一年时间才能恢复。”

“你看见的,就一定会发生。我必须去做我能做的事,明,而不是为我无能为力的事担心。”明用女孩常有的那种眼神瞪了他一眼,仿佛他要和她吵架一样。

门口处传来的一点声音让兰德猛地转过头。明的身子一动,兰德怀疑她已经将袖子里的一把飞刀藏到手腕后面,这个女人藏在身上的小刀比汤姆·梅里林还要多,或者比麦特更多。色彩在他的脑海中盘旋,差不多变成了……什么?一个坐在马车驭手位上的人?那个人的脸不是那张偶尔出现在他脑海中的面孔。这幅场景立刻就消失了,同时也没有总会随那张面孔出现的晕眩感。

“进来。”他喊一声,站起了身。

爱萨张开深绿色的裙摆,端庄地行了个屈膝礼,她的眼睛显得特别明亮,就像一只表情冷傲而且得意的猫,明在她的眼里仿佛完全不存在一样。在所有立誓向兰德效忠的两仪师里,爱萨始终是最具热情的一个,实际上,她应该是唯一对这个誓言充满热情的人。其他人立誓都有各自的理由,至少她们都给了兰德不同的解释,当然,维林和那些在杜麦的井找到他的两仪师在面对他这个时轴时并没有其他选择。但只有爱萨的心中似乎燃烧着一种激情,要不惜一切代价将他带入末日战争。“你说过,如果巨森灵来的时候,就要告知你。”她在说话的时候,目光一直没有离开兰德的脸。

“罗亚尔!”明欢快地喊道,她将匕首收回袖子里,风一般从爱萨身边跑了过去。看到刀子在明手中一闪而过,爱萨眨了眨眼。“如果你到了这里又不让我第一眼看到你,我一定会把兰德杀了!”约缚告诉兰德,明其实不是这么想的,不完全是。

“谢谢。”兰德对爱萨说道。他听到起居室传来的欢笑声,明轻快的笑声和罗亚尔“隆隆”的巨森灵笑声,就好像大地在笑一样。雷声滚过天际。

也许这位心中充满激情的两仪师很想知道他会对罗亚尔说些什么,所以她现在抿紧了嘴唇,犹豫了一下,才行了第二个屈膝礼,走出卧室。门外的欢笑声停了一下,约略是爱萨离开起居室以后,又再次响起。这时,兰德才握住了至上力,他现在竭力不在能被任何人看到的地方做这件事。

火焰涌入他的身体,比太阳更加炽烈,寒冷让最可怕的暴风雪也温暖如春。一切力量凝聚成狂暴的漩涡,窗外的风暴与之相比,不过是和风细雨。只要有丝毫疏忽,他就会被这些力量彻底冲走。握持阳极力是一场挣扎求生的战斗,但绿色的墙楣突然变得更加鲜绿,他的黑色外衣也变得更黑,上面的绣金变得闪烁如阳光。他能看到床柱上藤蔓雕花的纤毫纹路,工匠们在对它打磨抛光后,又历经多年而留下的微浅痕迹。阳极力让他觉得自己如果不拥有它,就会变成半盲、半聋,还会丧失其他许多感觉。

真干净,路斯·瑟林悄声说着,又变成了纯粹而且干净的。

的确如此,从世界崩毁以来就弥漫在至上力男性一半之中的污秽消失了,但兰德依然感到强烈的恶心,只想倒伏下去,把肚子里的东西都吐到地板上。片刻间,房间仿佛在旋转,他不得不伸手按住距离他最近的床柱,稳定自己的身体。他不知道,既然污染已经不复存在,为什么他还会这样难受。路斯·瑟林也不知道,或者不告诉他。正是这种恶心的感觉让他不愿被任何人看到他开始握持阳极力时的样子。也许爱萨只想确保他能活到末日战争,但有太多人希望他立刻就死,不只是那些暗黑之友。

在这个虚弱的时刻,那个死人也在向阳极力伸展过去,兰德能感觉到他贪婪地想要爬向真源。现在要把他推开是不是更困难了?从某种角度来讲,自从煞达罗苟斯之后,路斯·瑟林似乎成为了他更坚实的一部分。这没关系,在他能死去之前,他只能继续容忍这种事情,他必须坚持到那个时候。兰德深吸一口气,忽略掉胃里萦绕不去的恶心感觉,在一阵雷声中大步走进了起居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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