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桑明白六公主话语中字字句句都是维护自己,是以笑眯眯地将一粒樱桃抿进口中品了品,然后诚挚地看着两位姑姑道:“公主和姑姑莫要见怪,我家里的这些樱桃虽酸,但做成蜜饯却是顶好的,公主等到秋天再来,这些果子就尽数是甜的了。”
桑家有蜜饯干果生意六公主是知晓的,所以听了桑桑此言又开心起来,道:“等秋天有机会一定我再出宫来!
到了午时,桑府一大家子围着三王子和六公主吃了顿饭,几个媳妇子脸上俱是喜气洋洋,心里则对自己这个小姑子又高看了几分——原先她们虽觉得这个小姑子个性和容貌都不错,可日日看着桑府中人对其绵延不尽的宠溺,只觉得桑桑是个当不起事的娇儿,没想到如今竟是跟公主王子的交情这样好,且举手投足都不失大方稳重,真真是名门闺秀做派。
她们并不知道桑桑是在桑家生意做大了后才变成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小姐,小时候没少跟着桑老夫人和大哥看店,也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对人对事自有自己的评断,只是并不外现罢了。
桑家人是使了举家之力来招待六公主和三王子,所以六公主吃过了午食依旧是兴致勃勃的,不但没有小憩,还跟着桑家的三个嫂子逛了整个桑府。倒是三王子说自己下午还有事情要忙,吃过午食就离开了,只留了自己的扈从在桑府外院等着接六公主回宫。
桑桑吃过午食也就回到自己的院中休息了。做戏就要做全套,况她确实是个“病弱”之身,两个时辰已经是她能做到全然无暇的极限。之前宫宴的时候,为免支应时间太长脸色难看,六公主身边的这两个姑姑都是亲自给她上过了胭脂、提醒她准备好提神的药物才允她跟六公主一起出席,所以六公主都是清楚这些的,便是她要陪,六公主也不忍心。
桑老夫人和三个儿媳陪六公主逛了院子又陪喝了几杯茶,六公主这便提出要回宫去了。桑桑闻信儿又赶紧让人扶着到二门相送,眼见着公主被人簇拥着上了自己的车架才停了步子,见六公主上了车子还撩开车帘同她招手,于是也举起手来摆了摆,然后一直目送着车子出了门。
桑家人老老少少在王子公主跟前俱是大气儿都不敢出,等到回到了桑老爷桑老夫人所居的英瑞堂,众人好像才吐出了吊在嗓子眼里的那口气,热热闹闹地说起了话来。
桑老爷和桑老夫人互相看着对方半晌,然后桑老夫人拉着桑桑和桑老爷在最上首坐了,挥挥手让喧闹的众人安静了下来。
因着老二桑友和老三桑黔常年在外照管生意,在场的桑性男子除了桑老爷只有桑桑的大哥桑朋和四哥桑程,毕竟这俩以后也要支应门楣,所以桑老爷针对他俩今天的表现好好地教导了一番,三个媳妇子则在一旁一块儿听训。
桑老爷说完了便是桑老夫人。桑老夫人主要唱红脸,先是大大地夸赞了三个媳妇一番,并承诺了给她们这一季多做几身出去见客的衣服,然后又绕回训导一块儿,要求她们出门要谨言慎行,切莫因着今日之事就骨头先轻二两,说些拉人仇恨的话语、应些力不能及的事情。
桑老夫人说完,三个媳妇都很积极的齐声应了。
说完正事就是闲聊时间,桑杜氏一向爱做伶俐人,见桑桑只梳了个最简单的发髻却更显清丽无双,便道:“这次能见贵人都是托小妹的福,我自小在娘家也没这等际遇,家中的那些姐妹若知道,定要羡慕我的,幸亏有娘的提醒。”
桑白氏也道:“可不是,怕是过两天咱家门槛得被人踏破,我那些弟弟妹妹们要听说,多半是要上门来的。”
长嫂如母,桑于氏则道:“妹妹可还困乏?若还是不舒服,不如再回去歇一会儿,飧是想吃什么我让丫鬟给你送去。”
桑桑微笑道:“多亏嫂嫂们替我受累,我无事的。”
桑老夫人和桑桑的座椅扶手都紧的靠在一起,只是为示尊重,桑桑的椅子比桑老夫人的略偏些。听着桑于氏的话,桑老夫人把桑桑的小臂爱怜地握在怀里,又摸摸她的脑门。
因为没有摸到汗液,桑老夫人不由满意地道:“公主对我儿确是体谅的,不过这王宫啊,还是少进得好,咱家不缺吃不却穿的,我儿还是在家多多养身子的好。”
桑老爷也是个惯孩子的,同时附和道:“宫里处处都是贵人,处处得打起精神应对,确实费神,以后还是能不去就不去了。”
桑杜氏一听,心里便有三分不乐意。
在她心里,这就是天大的恩典,结果公婆为了疼女儿就要这么放弃,完全没把考虑家族荣辱,遂等众人散了之后她又专程找桑老夫人隐晦地提醒了一下桑老夫人。
她提醒的方式当真是很隐晦,先是问了问桑老夫人最近是否还需要舅家的景大夫来给桑桑看诊,然后又说起了她舅舅舅母对桑桑的一番关心,最后谈到了桑桑的亲事。
她道:“我舅母不过就见过小妹两三面,可每次我去,舅母都是对桑桑夸了又夸,之前我还有点吃醋来着,如今看真是舅母比我有眼光!”
桑老夫人笑道:“你舅母大家出身,待人自是极好的,就是冲你这个侄女的面子,定然也只会夸咱家孩子好。”意思是全赖她桑杜氏的面子。
桑杜氏却道:“母亲总是谦虚,小妹这样娴静漂亮,谁能不喜欢?而且我舅母是认真的,我前儿回娘家,听我母亲的意思,舅母似乎看上了咱家小妹。您也知道,我三表弟十六了,以前念书不着急,这不现在也有个功名在身,正经得相看起来了。”
桑老夫人在自家孩子的婚嫁之事上一向慎重,更别提是有关桑桑的,是以她不禁摆出了一贯地谨慎姿态,道:“上次给你三表弟摆酒庆祝,我和你爹都去了的,是个好孩子。不过咱家只是商户,你表弟又有功名,恐怕桑桑……”她不愿说自家孩子配不上,但真论起来,这门亲的确是高攀了。
桑杜氏则一副“自己人”的样子凑近了桑老夫人道:“我知道母亲的顾虑,这不是有了贵人的青眼,我舅舅也再说不出什么了么?”
结亲这事虽讲究门当户对,但桑杜氏的大舅到底也只有一个从四品的闲差,将来能给她这个三表弟托到哪里尚不可知,所以并不算什么高攀不起的人家。之前桑家顶多攀附个六公主,今儿又有了三王子这条路子可攀,桑杜氏料想自己舅家也是乐意看到两家结亲的。
她自己觉得可行,却不知桑老夫人却是越想越觉得荒谬——六公主不过是一介“冷灶”公主,非但没有权柄在手,将来自己的亲事还要受人拿捏;而三王子,“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今儿陪六公主前来,至多不过是对自家这园子有点兴趣,根本就不是对他们桑家有兴趣,何来什么青眼?